夏天那么年輕 [組詩]

白丟丟

夏天那么年輕

布谷解開喉嚨，

李子備下嶄新的，紅唇。

她夾起一筷子海水，體內

催生更多的海浪。

夏天那么年輕。海水，返回大海。

小果實，沒有孤獨和欲望。

星期五

手中的《惶然錄》滑落在床上，夢里

拾到薔薇，拾到你不歸的消息。

你沒有變，走在開花的路上愛無花的樹。

我也沒有變，即使時光磨好了刀子。

每個夏天，我都勸說夏天離我遠一點，

就像勸說夕陽離開黃昏。

一只紅尾鵲搭建的巢穴，月色會順著枝條爬

進去，

捧出細葉和星星的臉對比。

星期一

在黃昏下漫步的人，

你說不出，這一日最后的光線里

全新的村莊，和你自己，來自哪里。

你是一個迷路的人，他來過之后

總有一次完整的白天，讓你

想念黑夜。

泡在水里的落日，

是你掉在月光中的項鏈。

落日恩典

我一直認為落日是我的鄰居。

毫無例外，我們交換過很多秘密。

比如瓷質的愛情，了無新意的中年，

死亡也是一個秘密。談及時

低眉的蘆葦正貼著伊水的臉，目光擦過

伏牛山光裸的脊梁，一只老年的白鷺

突然發出哀聲。

我把滾燙的荒涼摁在喉嚨里，沿著

流水回望。白日的最后時刻

開始走向平緩。

我的鄰居，沒有一聲告別

就不見了。

出城投降

簡單地走著，蟬鳴賦予我獨立的存在

開過花的植物，把蝴蝶在山后藏起來

那些風沒有形體

提著驚心動魄的綠，而綠提著水

將活命的糧食和果蔬插滿小村

所有的呼吸

我認識城外的愛情

一對綿羊，數畝良田，黎明和黃昏

原諒一次宿命的刻意誤導

你把海，藏起來了。

我是缺氧的魚，

想一下子掉進天空，吐出白云。

或是，

選擇一塊礁石的荒涼。

岸上是白茫茫的雪，天空

是沙沙的風，

海浪最終是海的顏色。

畫 月

先畫一些草

擋一擋風

擋住風就擋住了烏啼

擋住了木魚紅樓

遠山的缺口

被幾朵云砌成籬笆

老房子和你

早已沒有村莊的樣子

井上

搖起轆轤，一桶月色

老樹瘦的，父親般寧靜

隱心谷

先隱進白術溝，再隱進心里

這沉寂的谷，可遮風避雨

我的萬念，掛在古樸的二十四節氣

房前屋后，良田、漫雪

生萬物

且聽酒意在西窗醒來

我和我的白馬遲鈍，保持

生靈原有的樣子

大地頌

它帶著諸神之力，攜著豐美與枯萎而來，

或許是平順而歡欣的，或許是動蕩而悲愴的。

從來如此，它迎接富人，

也迎接窮人。它接納生，也埋葬死。

不必驚訝，

沒有哪個人民不得到它的恩寵。

從來如此，大地的心里埋著一片水，

一片水里兩只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