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藍的詩 [組詩]

伽藍

秘 密

墳墓上的青草

藏著小秘密

像瓜子。誰用牙齒嗑開它們

誰得到空虛

誰從它們身旁走過

不屑一顧，誰得到真理

誰坐在它旁邊

叼一支煙斗

誰得到記憶

記憶說：瓜子，開門

墓門就開了

墓中人從里面走出來

拍拍身上的土

坐在旁邊往煙斗里填煙絲

刻碑人

石碑上刻著

一個陌生的名字

剛勁的筆畫讓人

想起尖叫的鐵

想起石匠微微喘息

草木陰影淡淡

在褲腳上晃動

不記得他的臉

只記得付他錢時

沾滿白灰的線手套

還有他的錘子

一直在腦袋里起落

世事早有定論

錘子更靠近真理

最后一擊

垂直而下的痛苦

閃爍，在林沖臉上

針一樣纖細的痛

閃爍，在林沖眼底

什么都知道

和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

在他額頭的刺青上閃爍

在他的胡子上閃爍

林沖，在雪中走著

走向最后的歸宿

草料場。他茍存的愿望

和漫天風雪一起紛紛揚揚

但是，火焰不答應

他的鐵槍也不會答應

黑暗碰醒你的丫枝

借火光說話，聲音很低

低音貝斯：上行，下行

幾個根音

壓住輕浮的旋

住在這蛋糕般的黑夜

每一天

都是你的生日。你不斷地出生

成為一個，成為多個，成為總和

黑暗醒了丫枝叢生

多像一場暴亂燃燒

燒紅個人的黃昏和落日

我們相對坐著

旁邊的樹林很靜，可能住滿烏鴉

天空蓋在身上

又輕又暖和

說話隨后忘記。就看火焰跳舞

小心喂它干透的夜色與

滴著露水的樹枝

有時我全然忘記了，這是一個世界

有時我全然忘記了，這是

一個世界

走在路上噘嘴的汽車

沒有車牌和司機

甚至車輪，它在緬懷自身的沒落

并在緬懷中變得通紅

夕陽照耀它堅硬的骨頭

如照耀一堆普通的石頭

有時，我坐在一個角落里

一盞水中的燈影，輕輕晃動

身旁的繁華，被時間的巨輪

拖走，汽笛長鳴

而我并沒真正失去什么

只有，一盞水底的燈撼動

一個集體的睡眠，波瀾不驚

命令流逝抵達

二百邁發瘋，命令

一座森林，沖出我的肉體

蝴 蝶

它，扇動翅膀

落向頭發、眼角、眉梢和嘴唇

落上鼻尖卻不說話

只把泡沫吐在臉上，小小的搗蛋鬼

我感覺到了碎裂

那樣輕，那樣輕

比啃噬媽媽雙手的泡沫還要輕

媽媽像一條舊船

在泡沫里航行

一個白日夢？

撞疼眼睛

我捏住它著火的翅膀

我捏著一陣樹林的微風

或者，我認識你

或者，我認識你。你的身體里

堆滿落葉

一開口，就紛紛飄落

我認識你娟秀的小楷

全都關乎人性和秋天

清露如珠

玉臂生寒

你坐在窗前微信

給一個進京趕考的窮書生

他一無所有，他前程似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