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部被譽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不朽之作,一部“善敘事理,辯而不華,質而不俚”的紀傳體史書。他將歷史史實與文學藝術融于一體,記錄并塑造出一個個豐富立體的歷史人物。位列本紀的《項羽本紀》是其中頗具代表性的作品。曾經立于烏江岸邊悲嘆并擁劍自刎的項羽,轉瞬間即隨著亙古的“垓下歌”見于眼前。本文即探討這位歷史上的“失敗英雄”所具有的文史真實以及司馬遷的創作傾向。
關鍵詞:文學真實性;歷史史實性;失敗英雄
周道衰廢,始有《春秋》,魯國之幸也;司馬罹難,誓作《史記》,中華之幸也。亙古綿延的歷史之中,史書汗牛充棟。然只《史記》從誕生之日起直到今天,一直處于史學研究的頂端。《史記》能夠成為經典之作,或許就是因為太史公那“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的信念。歷時千年之后,《史記》不僅依然保留著原有的史學價值,又被發掘出巨大的文學價值。文壇大家魯迅曾評價《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作為一部史學著作,《史記》具有一定的史學真實;而當他被評價為“無韻之離騷”時,毫無疑問他同時也具備了較高的文學真實。但是文學的真實性如何與史學的真實性互溶互通,共生共存呢?我們就以世家中的《項羽本紀》為例,細聽這兩個“真實性”音符是怎樣演奏一曲文史之聲的。
項羽并不是歷史上的帝王,卻位列十二本紀之中,并且排在高祖劉邦之前。這是為何?我們暫且將此問題擱置一下,回到司馬遷創作《史記》之端。從《報任安書》中不難看出,司馬遷寫《史記》可以歸結為四點原因:第一是子承父業,完成父親遺愿;二是承《春秋》之錄,秉史學精神;三是史家的責任與擔當;四是償前辱之責,抒郁悶之情。簡單來說,司馬遷創作時既有學界操守,又有個人擔當。所以,我們可以斷定,《史記》絕不會像《漢書》一樣為統治階級代言。這是項羽得以位列本紀的原因之一,即根據真實的歷史考證而非以成敗和虛銜論英雄。既然司馬遷能夠把項羽列入本紀,我們便可以推斷他對項羽的態度。再結合司馬遷在公元前99年的遭遇,可以看出司馬遷本人是敬佩項羽的。我們可能產生疑問:既然敬佩之心油然而生,為何司馬遷在《項羽本紀》中的鴻門宴一節把項羽寫的如此令人氣憤?這就是一個文史學家的偉大之處,即使心有傾向,但書寫歷史依然要具備史實性,遵循歷史發展的趨勢;刻畫人物依然要堅持真實性,體現歷史上人物的本質。所以,《項羽本紀》展示給我們的是一個失敗英雄。接下來,我們就分析一下太史公是如何刻畫這個“失敗英雄”形象的。
《項羽本紀》有一個空間方向上的把控,即“向西”;同時有一個目的上的明確,即“破秦”。項羽這個“失敗英雄”的形象也就是在“向西破秦”的這條線性發展過程中得以塑造的。描寫這一過程時,司馬遷的寫作手法可謂詳略得當:“闌尾”的話只字未提,重要的點一字未少。既然要塑造項羽的英雄形象,那英雄的“關鍵點”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項羽第一次得到眾人信服是在誅殺宋義事件中。司馬遷對此作了詳細的描寫:項羽曰:“將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歲饑民貧……”,斬宋義之后曰:“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陰令羽斬之。”短短幾語,便將項羽勇猛果敢,氣宇非凡的英雄形象刻畫的栩栩如生。接下來的巨鹿之戰,進入了項羽人生作戰之巔峰。司馬遷對“破釜沉舟”展開了典型性描寫: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大破之……這一故事畫面可以說是藝術性再現歷史場景的典范。包括后面塑造“失敗”形象的一個重要情節——鴻門宴,也是自然而然的把讀者帶入到歷史情境之中。司馬遷對鴻門宴情節的描寫可謂格外用心,從一開始的座位安排,到后來的“舞劍”以及亞父“恨鐵不成鋼”的心理等描寫程度都精確到了極致。這種使讀者可以“自然而然帶入”歷史情境的能力并非一個“詳略得當”就可以,作者對于當時那個歷史背景的了解以及歷史發展趨勢的正確把握是必須的。由此,歷史史實性與文學真實性才可共振共響。當然,像是攻打襄城等不具典型的活動也就一筆帶過,絲毫不費筆墨。
除了運用詳略得到的筆法描繪歷史史實、塑造典型活動,刻畫典型性格之外,我們還可以注意到《項羽本紀》中細節的真實。這正是我們對于項羽在巨鹿之戰之后所表現出的某些致使失敗的愚昧行為,暴躁行徑卻不去懷疑的原因。在故事開篇,司馬遷就給我們埋下伏筆——“不足學、不肯學”。這一個小細節就暗示了項羽自小就不是沉著鎮定之人。所以作者根本不用把項羽青少年時期一一交代,只這一筆,足矣!接著就是項羽從被推舉為上將軍到自立為王的戎馬生涯。巨鹿之戰時,他破釜沉舟,決一死戰;滅漢王時,他嗔目怒斥,唬嚇敵軍……每一次戰斗中都能見那股“英雄氣”。但是在這股厚重的“英雄氣”之中,不乏那么幾個“失敗的因子”。如:一夜之間擊阬秦卒,鴻門之宴輕信沛公,受人離間枉負亞父等等。
如果把“向西破秦”過程比作項羽半生功業,那么巨鹿之戰可以說是他的人生巔峰了。巨鹿之前,他的英雄形象一點點的塑造而成,巨鹿之后他的失敗形象一點點的暴露。這樣的故事結構對于作者來說其實是個極大地挑戰。為什么司馬遷可以成功將“英雄”與“失敗”銜接配合的天衣無縫呢?一曲垓下之歌便告訴了我們答案。眾所周知,項羽被稱“西楚霸王”,而這個“霸”多半是武而非文。顯然,《垓下歌》并非項羽真傳,而是司馬遷所作。“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短短幾語即點明項羽的英雄本色;“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無可奈何的口吻嘆出項羽的悲哀,臨別之前并沒有反思自己,而是想念著虞姬和騅。雖然今天看來,這屬于個人主義情懷,無可厚非。但是放置在歷史語境之下,恰恰映照了他失敗的必然。司馬遷僅賦一曲悲歌,便傾吐出一分“英雄”之色,一分“失敗”之哀。所以,成功的人物本性是《項羽本紀》得以兼具史實與文學真實的雙重奏的另一方面。
可以說,《項羽本紀》在眾多人物傳記中已經是比較中肯的傳記了。如果說有點美中不足的話,我想是在塑造項羽“失敗”形象時,作者有些“著急”,也帶有一絲“傳奇色彩”。非主觀性因素運用較多,比如項父的節外生枝,再進一步上溯原因,項父為何告知張良?理由不夠充分。而且司馬遷在歸結“失敗”原因時,似乎是頗有偏袒的。最后的烏江自刎看似失敗的終結,實則英雄精神的高揚。其實在我看來,《項羽本紀》的結局是一個傳統的“善終”模式。不得不讓人懷疑太史公的潛在用意。
上文分析之后,我們應該對《項羽本紀》有了更為客觀的認識。對于他其中的文學藝術真實性與歷史史實真實性也有了更為深入的了解。以《項羽本紀》為例,我們也足見《史記》的“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文史價值。
參考文獻
[1] 從《史記·太史公自序》看司馬遷的創作原因,李愛民,廣西師范大學考古學及博物館學專業,文化論壇。
[2] 《通變與正統——從項羽紀、傳 試分析馬班史學思想》,袁婧,北京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神舟文化。
作者簡介:高尚(1998-),女,漢,山東省濟南市章丘區圣井街道辦事處,本科,曲阜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