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忠魂”楊光泩：被日軍槍殺的民國外交官

齊悅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中國與美、英等國結成同盟國，并肩對抗法西斯勢力。作為亞洲大國，援助周邊被壓迫民族的反日運動并謀求民族獨立，成為民國政府戰(zhàn)時外交的重要目標。菲律賓等民族的獨立運動，也一定程度幫助了中國的抗日戰(zhàn)爭。

1938年，民國政府派楊光泩（1900-1942，浙江吳興人）赴菲律賓，以公使銜擔任中國駐馬尼拉總領事。

當時菲律賓尚未獨立，中菲間沒有互設使館，駐馬尼拉總領事是中國在菲律賓的最高外交代表。楊光洼為當時中國外交界的新星。他出身清華大學，在校成績優(yōu)異，獲庚款赴美留學，獲普林斯頓大學國際法博士。4年的留學生活，使他開闊了眼界，學到了很多扎實的外交專業(yè)知識技能。拿到博士學位后，楊光洼開始了職業(yè)外交官生涯，先在駐美使館工作，后又任倫敦總領事，同時執(zhí)筆著名英文報刊《大陸報》，以其專業(yè)素養(yǎng)對外宣傳中國人民浴血抗戰(zhàn)的決心和勇氣，爭取國際輿論支持。

菲律賓是東南亞華僑重鎮(zhèn)，僑務工作關系著整個東南亞外交及抗戰(zhàn)大局的興衰成敗，保障海外華僑的身心安全，爭取華人華僑支援祖國抗戰(zhàn)救亡，成為僑務工作的重中之重。楊光洼受命于危難之秋，他關心華僑，為了解華僑心聲，足跡遍及菲律賓各個島嶼。僑界發(fā)生糾紛，他立即召集會議，求得公平合理解決，僑胞無不心悅誠服，如當?shù)卣雠_有不利于華僑的政策，楊光洼必據(jù)理力爭，不獲合理修正決不罷休。

此外，楊光洼博學多才、善于辭令、長于折沖的特質(zhì)也給當?shù)貎S民留下深刻印象。他滿懷民族自豪感，奔走于當?shù)貝蹏鴥S胞和海外同情中國的友好人士之間，積極宣傳中國人民抗敵御侮形勢。每次演講，多用流利英語，不僅內(nèi)容充實，且語調(diào)委婉，措辭親切，中菲人士為之動容，紛紛慷慨解囊，募資捐款，僅1941年4月至年底的9個月中，馬尼拉總領事館就募集了1200萬菲幣和大量物資，有力地支援了中國的抗戰(zhàn)。

這些活動也引起了日方的極大注意。當時日本視南洋為其“生命線”，將菲律賓包括在其“大東亞共榮圈”之內(nèi)，并為此做了各方面的“南進”準備。1941年12月7日，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12日，日軍登陸菲律賓呂宋島南部的黎牙淵，菲律賓首都馬尼拉陷于日軍大包圍之中。1942年1月2日，日軍正式占領馬尼拉，菲律賓處在日本法西斯的統(tǒng)治之下。菲律賓各僑社萬分緊張，僑胞群情惶惶，不知所措。

日軍登陸菲律賓時，美國遠東軍總司令麥克阿瑟在撤至澳大利亞前，曾在自己專機上為中國外交人員預留座位，美國外交官也曾勸說楊光洼等撤往澳大利亞避難，可楊光洼表示作為外交官，身負保僑重任，在未接到政府撤退命令前，絕不擅離職守。

楊光洼帶領駐菲外交人員堅守崗位，鼓勵僑民忠于祖國，堅持抗戰(zhàn)。他組織華僑戰(zhàn)時服務隊，協(xié)助當?shù)卣S持秩序，疏散華僑等。當時中國在美國印刷了大宗法幣，正在運送回國途中，因交通阻塞，滯留在馬尼拉海關。楊光泩在日軍攻人馬尼拉前，毅然組織人員將其全部焚毀，保證了這筆法幣不被日軍所用。楊光洼的愛國行為，贏得了菲律賓僑胞的欽佩與贊揚。

1940年3月，日本扶持汪精衛(wèi)在南京成立了親日的傀儡政府，因此對代表重慶政府的楊光洼總領事等人的外交官地位拒不承認，中國在菲律賓的領事官員無法享有《日內(nèi)瓦公約》規(guī)定的任何外交豁免權。

日軍將楊光洼視為眼中釘，先是把包括他在內(nèi)的9名外交官拘禁于菲律賓大學美術學院;后又將主動挺身而出保護華人社區(qū)的華僑領袖楊啟泰等42人押往該學院。這42人和楊光洼等外交官起初待遇尚可，因為日軍企圖利用他們在僑胞中的威望為其所用，故對之勸降利誘。但楊光泩等人立場堅定，不為所動，在異域堅決捍衛(wèi)民族尊嚴。當日軍知道所有抗日捐款都已匯往中國，且載有中國法幣的船也已被燒毀后，惱羞成怒。由于楊光洼曾發(fā)動華僑捐給重慶政府1200萬菲幣，日本憲兵司令太田要楊光洼在3個月之內(nèi)讓華僑拿出此數(shù)的兩倍獻給日本軍隊，楊光洼嚴詞拒絕。太田惱羞成怒，對其百般凌辱，施以酷刑，但這個錚錚鐵漢寧死不屈，表現(xiàn)出強烈的民族氣節(jié)。

1942年4月17日，太田將楊光洼等9位外交官秘密槍殺于菲律賓華僑義山。據(jù)當?shù)啬繐粽呋貞?，楊光洼就義時身穿白衣，面垂黑布，一排日本憲兵站在他們身后，他不畏淫威，奮力撕掉蒙在眼上的黑罩，昂首站立，怒視劊子手。身中第一槍的他以手示心，怒斥日本踐踏國際公法的暴行。劊子手繼而排槍齊發(fā)，楊光洼和他的8位同事紛紛跌入事先掘好的土坑之中，日軍又群以刺刀刺向他們的遺體，然后就地掩埋。這是人類歷史上罕見的集體槍殺外交官事件。

中國外交官大義凜然、壯烈殉國的英雄事跡鼓舞著菲律賓華僑，他們化悲痛為力量，采取各種斗爭形式，不屈不撓地反抗侵略者。

1943年3月，菲島華僑工人抗日反奸大同盟、華僑青年抗日反奸大同盟、華僑婦女抗日反奸大同盟、華僑店員抗日反奸大同盟、粵僑抗日反奸大同盟等團體共同組建了菲律賓最大的華僑抗日團體——抗日反奸大同盟。“抗反”在華僑社區(qū)張貼傳單、漫畫、標語，宣傳抗日，號召僑胞行動起來，打擊日寇，援助支持華僑抗日游擊隊的斗爭?！翱狗础辈粌H向游擊隊輸送干部，幫助其擴大隊伍，還經(jīng)常向游擊隊募資捐款、輸送藥品和物品，從物質(zhì)上幫助抗日隊伍開展反日斗爭。

除了支援抗戰(zhàn)游擊隊，菲律賓華僑還積極開展地下抗日活動，著名的地下組織有華僑戰(zhàn)地民主血干團、華僑戰(zhàn)時青年特別工作總隊、華僑義勇軍、華僑青年抗日迫擊團。他們“在菲島淪陷期間，華菲秘密通信仍不間斷，舉凡敵方軍事設備、兵力分布、施政要領、敵偽動向以及每天天氣狀況，均了如指掌，大有助于盟軍之進攻，使盟國認識我國已臻于現(xiàn)代國家之組織，提高國際地位”，他們在抗敵期間站在最前線，深入敵人腹地，冒著生命危險，時刻戰(zhàn)斗，給日軍以沉重打擊，并有力配合了美軍反攻菲律賓作戰(zhàn)，為盟軍收復菲律賓和支持中國抗戰(zhàn)做出了重要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