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援鄂護士真實體驗的質性研究

楊 秋，秦娜梅，陳麗潔，王如冰，趙彤彤，王晶晶

（海軍軍醫大學附屬長征醫院，上海 200003）

2019新型冠狀病毒是β屬的冠狀病毒，傳染源主要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患者，無癥狀感染者也可能成為傳染源。呼吸道飛沫和密切接觸傳播是主要的傳播途徑，但在相對封閉的環境中長時間暴露于高濃度氣溶膠環境下存在經氣膠傳播的可能，由于在糞便及尿液中可分離到新型冠狀病毒，應注意糞便及尿對環境污染造成氣溶膠或接觸傳播［1］。截至發稿為止，新型冠狀病毒肺炎（以下簡稱為“新冠肺炎”）疫苗仍處于研發階段，國外感染該肺炎的病例數仍處于上升趨勢。參與抗擊新冠肺炎援鄂護士在接觸患者時雖防護嚴密，但在完成各項護理操作時仍存在一定的感染風險。本研究對11名援鄂護士通過微信視頻的方式進行深度訪談，了解其真實體驗，以期為制訂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相關護士防護培訓提供借鑒。現報道如下。

1 對象與方法

1.1 對象選取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海軍軍醫大學附屬長征醫院首批（2020年1月20日出發）支援武漢的11名護士，且自愿參加本研究。援鄂護士一般資料，見表1。

1.2 方法

1.2.1 資料收集方法研究者采用微信視頻的方式，對援鄂護士進行半結構式訪談。訪談時，所有受訪者均已在武漢支援1個月余。訪談前告知受訪者研究的目的、意義、方法等，并征得其同意。此次訪談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受訪者與訪談者均需選擇安靜且網絡信號穩定的環境；確保環境光線充足，以便捕捉受訪者的表情信息；采訪過程中，手機音量保持適中，以便能清楚地聽到雙方所陳訴的內容。研究者以預先擬定的半結構式訪談提綱為指引，以開放式提問的方式，發掘受訪者感受，且訪談者不對其進行誘導，資料收集以信息飽和為止［2-4］。每次訪談時間為 20～30 min。訪談過程全程錄音，及時記錄談話內容。訪談提綱包括：①除夕夜接到前往武漢疫區的通知，你有何感想？②武漢支援工作中，最大的困難是什么？③支援工作中，讓你感到不知所措的是什么？④讓你最難忘的是哪一件事情？⑤參與這次支援工作，你最大的體會是什么？

1.2.2 資料分析方法訪談結束后，及時整理資料，將錄音轉為文字，并建立文檔保存。訪談資料采用Colaizzi［5］的7步分析法進行分析：仔細閱讀所有記錄；提取有重要意義的陳述；對反復出現的觀點進行編碼；將編碼后的觀點匯集；寫出詳細、無遺漏的描述；辨別出相似的觀點，提煉出主題；返回受訪者處求證。

2 結果

2.1 主題1：援鄂初期會有較多負性心理體驗

2.1.1 緊張、害怕因疫情初期，大家對新冠肺炎的發病機制、傳播途徑等了解不夠深入，多數受訪者表現出恐慌心理。護士P5：“除夕凌晨在接到通知的那一刻，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有些茫然。我害怕，不知道前線是一個怎樣的狀況，每天報道出來的確診人數在增加，昨天還感覺這些與我遙不可及，今天我就要身臨其境?！弊o士P7：“接到通知，掛完電話那一刻我哭了，網上鋪天蓋地的新聞，說武漢各種物資匱乏，我真的害怕?！弊o士P10：“接到通知時，我沒有猶豫地答應了，我覺得前線真的是需要我了，我一定要去，盡我的一份力量。盡管我剛工作不久，說實話很緊張的，在正式進入漢口醫院上班之前，穿脫防護服還不是很熟練的我，一遍又一遍地練著。我保護好了自己，就可以保護更多的人?！弊o士P5：“踏入重癥監護病房前，還在緩沖區的時候我就開始緊張了。（心想）我跟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這個小惡魔的戰斗就要開始了。（我）從來沒有在穿著防護服的情況下工作，害怕不能很好地完成相關護理操作。”護士P2：“每天不敢干的事情就是打開手機看有關疫情的新聞，比如最新報道的新型冠狀病毒的傳播途徑不僅僅是呼吸道的飛沫傳播，還存在著氣溶膠傳播和糞-口途徑傳播的可能，疫苗的研制仍需要時間……這使得我很害怕，很不安，感覺這個疫情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結束?！?/p>

2.1.2 陌生感、無力感突如其來的病毒、陌生的工作環境以及常規工作模式的改變，增加了護理人員的不適感與無助感。護士P8：“第一次踏進病區的時候，我覺得摸不著頭腦，一切對于我來說太陌生了，讓我有些不適應。而且像防護服啊、N95口罩啊、護目鏡、面屏這些，我只是知道有這些東西存在，我見過它們，但是加在我身上我就覺得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世界，一個悶悶的世界?！弊o士P6：“SARS來臨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未曾經歷過。（現在）我不知道我該怎么樣去做才可以遏止這個（新冠）病毒的蔓延，特別是面對那些病人的離去，我感到很無助?！?/p>

2.1.3 身心疲憊前線護理人員不僅要面臨超負荷工作量，還要時刻提高防護意識，避免被感染。護士P1：“我的壓力很大的，我是組長，如何保證組員平平安安（是我的責任），（壓力）有時焦慮得讓我無法入睡，但是我還是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到最后?！弊o士P4：“防護服的重量加上口罩的厚度，無疑使得我顯得很笨重，特別是現在氣候變暖了，稍微做一個護理操作，我就感覺汗水已經穿透了我衣服，上完4個小時的班，我就已經全身濕透了?！弊o士P7：“現在我們上班不僅要做護士的工作，還有充當清潔工和護工的工作，在穿著防護服的情況下，無疑很累，很辛苦?！弊o士P10：“連軸轉的夜班很是吃不消，特別想休幾天，可是一想如果我休息了，我的戰友們的工作負擔就要加重了，這個（休息的）念頭就打消了。”護士P11：“我的神經時刻都緊繃著，我害怕我的防護做的不到位，會感染我的戰友，每次穿脫防護服時我都格外地小心。整天這個狀態我好累。”護士P9：“我們一個病區35個護士卻要管60個病人，每天周而復始。當每次脫下N95口罩的那一刻，我才覺得那是真正的我。臉上被防護目鏡和口罩勒出的痕跡，以及我手上消毒水留下的紅色斑點，看到這些我感到欣慰又心力交瘁。”

2.2 主題2：援鄂期間始終能體會到感動與支持抗“疫”期間，多數援鄂護士均能親身感受到來自團隊、單位、患者、家庭以及社會的溫暖和動力。護士P1：“我覺得醫院制訂了合理的應急預案和應急演練預案，特別是規范防護和消毒隔離措施培訓很重要，（可以）讓醫護工作者以最快的速度進入到工作狀態當中去，（讓）個人的防護工作做到位?！弊o士P11：“還記得我第一天上班的時候，進病房那會，一位叔叔叫住我，問我是不是軍隊醫院派來的，知道后，他連說道‘有救了、有救了’，我當時覺得好溫暖，我之前的緊張、害怕、焦慮等全都不見了，口罩似乎也不那么悶了，我忽然（覺得）全身充滿了斗志，想要和武漢這座英雄的城市一起戰斗。”護士P8：“我老媽剛開始知道我要去武漢時一看我就哭，但是她仍舊每天會給我發視頻，每天給我加油鼓勁，每次聽完老媽的話我就覺得渾身得勁兒了，就好像女戰士一樣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弊o士P6：“其實在還沒有正式進入疫區的病區前，我們在所居住的賓館里面，又再一次進行了新型冠狀病毒的相關理論知識培訓和防護服穿脫的模擬訓練，這無疑是給上班前的我們打了一支強心針，讓我們不害怕。而且發放的物資品種花樣是越來越多，后勤保障工作很是到位。讓我感覺到我們受到了重視?！弊o士P7：“那天下班后在班車上拍的視頻，我說我好想好想喝可樂，沒想到（視頻）火到央視新聞上去了，可口可樂公司還要贈送我可樂，（我感到）榮幸之至啊。突然感覺這個社會充滿了愛，也有人跟我一樣有奉獻精神?！?/p>

2.3 主題3：此次抗“疫”經歷讓自己體會到成長和職業自豪感在抗擊疫情這個和平時期的“戰場”上，支援一線的護士在面對壓力和挑戰的同時也經歷了自身的成長。護士P5：“我覺得在武漢支援期間，我的心態上發生了變化，從以前的害怕和緊張，到現在的淡定自若，上起班來游刃有余。心理方面的建設很重要，期待往后有專業的心理團隊能夠去疏導一線的救護人員?！弊o士P3：“能參加這次的支援工作，我還是感到很自豪，雖然盡的只是綿薄之力，但是我為國家做貢獻了?！弊o士P11：“能夠參與此次支援，將會是我的職業生涯中一段難得的經歷，自身得到了成長，以后若再碰上這種大型突發的危急事件我就有經驗了?！弊o士P9：“要想打好硬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我覺得在工作之余應該加強自身身體素質的鍛煉。”

2.4 主題4：希望此次疫情能引起各層面的更多反思針對此次疫情，多名受訪者均結合自身體會，從公共衛生應急管理、心理援助野生動物保護、護士培訓、醫患關系等方面提出相關意見和建議。護士P1：“期望能夠培養出更多的（醫護）人才，做好突發傳染性疾?。☉獙Γ┤藛T的準備。”護士P2：“期望在前往疫區支援時有專業的心理團隊給予相關人員進行心理疏導，像我們一線的醫務人員其實內心的負擔還是比較重的?！弊o士P3：“我覺得應該要有更多的人重視起來，杜絕吃野味?！弊o士P4：“希望以后有更多的這種針對突發的大型傳染病的演練，能夠提升個人的防護技能，呼吸機和無創呼吸機的相關培訓要加強?！弊o士P7：“我期望在這次疫情過去之后，（醫護人員）能夠得到認可和尊重，而不是在疫情期間才覺得我們是白衣天使，像因為沒有床位毆打醫生和撕扯醫護人員防護服等現象不要再發生了。”

3 討論

3.1 加強相關理論知識與技能培訓研究結果顯示，受訪者援鄂初期對新冠肺炎相關知識和技能的掌握不夠自信，這也是其產生緊張和害怕的原因之一。因此，加強新型冠狀病毒相關知識和防護技能的培訓尤為重要。另外，應急模擬演練是培養護士應對能力的有效途徑，可提高參與新冠肺炎救治護士對病情的綜合判斷能力、反應能力和危機意識。相關知識和技能的培訓內容包括：疾病特點、傳播途徑、主要臨床表現、治療原則、護理要點及相關法律法規知識；消毒隔離措施及要求；高流量氧療、咽拭子采集、密閉式吸痰技術以及無/有創呼吸機的結構與應用、ECMO結構與應用、個人防護技術等。培訓方法包括：理論知識的培訓可采用線上與線下相結合的培訓方式，并每周定期抽查；技能培訓需采取實地培訓，并詳細、耐心講解儀器的用途、使用方法、作用原理、保養措施及儀器的調試和管理。

3.2 強化醫護人員心理素質近年來，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相繼出現［6］，大型傳染性疾病的暴發，使醫護人員不僅面臨著被感染的風險，也對個人防護和心理素質提出了更高要求。健康的心理狀態可以促進人們認識壓力，并能采取有效的應對方式［7］。研究結果顯示，抗“疫”初期，受訪者面臨的最大困難是克服內心的緊張、害怕、無力感、陌生感及身心的疲憊。在隔離病房中，既要做好個人防護，又要完成高強度的工作，還要加強對患者的人文關懷。這些都使受訪者易產生煩躁、抑郁等情緒。因此，要加強醫護人員心理素質的培訓，鼓勵其充分利用業余時間，多參加娛樂、體育等活動，保持良好的心態；同時，通過學習心理學知識，不斷完善自我，塑造健全人格；采取積極的應對方式，提高自身免疫力，有效緩解負性心理體驗。

3.3 重視護士資源庫建設目前，我國很多醫院已建立應急護理人力資源庫，用于特殊情況下支援護理工作量驟升的科室。但由于多數資源庫儲備護士數量有限（一般10～20名），并不適用于像新冠肺炎此類大型傳染病的支援。建議今后在護士資源庫建設方面應綜合考慮，儲備一定數量經過危重癥培訓并取得相關證書，具備熟練護理技能與扎實理論功底的綜合型護理人才。同時，管理者應針對資源庫儲備護士不定期地組織應急演練，加強理論、技能及素質培訓，使其具備有效應對大型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的能力。

3.4 加強護理人員的社會支持本研究結果顯示，多數援鄂護士在一線抗“疫”期間均深切體會到了組織、家庭及社會層面的支持，這對其在特殊時期盡快調整身心狀態并投入工作有積極促進作用。無論平時還是“戰”時，管理者都應從精神及物質層面對臨床護理人員給予積極支持及鼓勵，減輕其工作壓力、減緩其職業倦怠。通過科學合理地安排護理工作、在職稱評定及獎金分配時給予護士適當的政策傾斜、積極宣傳等多項措施，提升護士的職業幸福感、提高社會對護士群體的認可度。

4 小結

本研究通過訪談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我院首批援鄂護士的真實體驗，總結出其在抗“疫”不同階段的體會，并結合相關結果提出針對性的管理建議。在今后工作中，針對突發公共衛生事件，醫院管理者應及時了解相關政策并迅速啟動應急預案，日常工作中也應不定期地開展應急演練，完善相關應急預案，開展心理相關培訓等，以提高護士的應急能力及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