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nitaille
攤開地圖,說說你的城市是什么形狀的?
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是,一個圓形輪廓、呈放射狀的城市布局。恭喜你,你的認知符合實際,當下多數城市的主流輪廓正是圓形。
那么,未來城市的輪廓都將是圓形嗎?
1951年,美國學者施堅雅第一次來中國考察。在成都,他見證了一個新廣場的建立——天府廣場,也目睹了一條新街的誕生——人民南路。
40多年后,施堅雅攤開成都行政地圖,發現這座中國西南城市在內部形成了一個層層擴張的同心圓:圓心是他造訪的那個天府廣場,是他散步時走過的人民南路;而一個套一個的圓圈,則是40多年間成都市區向外勻速擴張的成果。
如今,算上成都第二環城高速,從衛星圖上看,成都擁有六個圓,只比北京的七環少一環。
北京可以說是中國城市規劃“攤大餅”的鼻祖。作為一座歷史古城,北京和成都一樣,都以某處地標為圓心,在城市化浪潮中不斷擴張城區范圍。
施堅雅還發現,北京和成都雖然都有中心點,但形狀略有不同:成都更偏向于圓形,北京則是方形。和北京同屬方形的中國城市,還有千年古都西安。施堅雅認為,古城墻和行政機構的繁雜,讓北京和西安這兩座古都在城區外擴的過程中,不自覺地以城墻、古跡、單位、大院為尺度,于是兩者的大餅“越攤越方”。
和成都的“攤圓餅”類似的是莫斯科——交通網在克里姆林宮和紅場聚攏,隨即又以此為圓心,向四面八方散開。莫斯科的城市內部形狀和成都最像,因為這兩座城市的宮殿和宗祠最多,圍繞皇權、宗教、等級制度的造城計劃,也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間,逐漸形成一個個同心圓。
但在美國社會學家歐尼斯特·伯吉斯看來,北京、西安形成的“方大餅”也好,成都、莫斯科形成的“圓大餅”也罷,這些城市的內部分布形狀,可以統稱為“同心圓分布”。從圓心到外環分別是:商業中心區-工廠區-過渡地帶-工人住宅區-住宅區-通勤帶。

北京方形的“攤大餅”狀城市結構
那么,哪些因素讓城市的輪廓變成了同心圓?
按照施堅雅的經濟分層理論,決定城市中心輪廓、形狀和規劃趨勢的,是最根本的“經濟基礎”,放眼全球,千百年來,概莫如是。中山大學傳播與設計學院教授馮原認為,工業化的突飛猛進,讓“圓形”輪廓成了世界城市的主流內構。
施堅雅則提過一個有趣的觀點:最理想的城市,內部構造一定是蜂巢狀的六邊形。這個結論源自20世紀50年代初他在成都郊區的高店子村做的田野調查。這個當時典型的中國農村基層集市,擁有大約18個村落、1500家農戶,形成了方圓約50平方公里的六邊形區域。

有兩個“同心圓”的上海城市規劃
在這種六邊形構造的城市里,每個區域的需求都可以在距離最近的六邊形中心得到供應,所以也有學者將之稱為“有求必應模式”。
但在馮原看來,一座城市想擁有這么理想的區域分布,先得過大自然這一關:“山川、河流、平原、丘陵,這些都是決定城市內廓行政的重要因素。”
不是所有城市都像北京一樣,坐擁四平八穩的街道巷陌;也不是所有城市都是莫斯科,能以宮殿和廟宇為圓心,形成一個又一個同心圓。
比如,巴西首都巴西利亞依然是一座現代主義色彩濃厚的城市,“在平原上憑空造出一座城市,它的形狀注定是不規則的,內部輪廓也絕對沒有規律可循。”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飛機場模樣的城市規劃,也看到了一個在平原上憑空而起的新興首都。
不規則的內廓形狀里,藏有城市的多樣性既保持城市活力,又平衡內部資源,上海或許是中國城市的一個榜樣。
城市規模的擴大、人口的劇增,使得浦西無法承擔主城區的功能,上海做出的選擇是:再畫一個同心圓。
城市人口規模過于龐大,城市運輸、交通、擁堵成本劇增的情況下,傳統的單中心城市內廓必然向多中心城市,甚至大都市連綿區方向轉型。
于是,在上海,出現了一個以外灘為圓心的浦西,以及一個以陸家嘴商務區為圓心的浦東。
在不斷完善城市內廓的過程中,上海的榜樣是東京。東京的做法是增加副中心和衛星城,而發展了三四十年的東京副中心,如今的公共交通和生活配套已不輸主城區。
“觀察一下大東京地區的內部輪廓,你會發現,它不是圓形、方形、六邊形,甚至很難用一種特定形狀去形容它,因為它已經完善到像一只八爪魚了。”馮原說,“未來我希望看到像東京一樣,越來越多讓人摸不準輪廓和形狀的城市。因為那樣的城市才有多樣性,生活在其中的人,才有更多選擇的空間。”
(摘自《新周刊》2020年第17期,本刊有刪節,知止圖)

“八爪魚”一般的東京城市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