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情書

言宴

一

故事是從一本書開始的。

笛安的小說《西決》出版的時候，我讀初二。那時候我非常喜愛這本書，便經常向身邊的朋友推薦，這也導致很多人向我借閱這本書。后來書到了朋友D 的手上，她一臉無辜地告訴我，書不知怎的就不見了。

在我郁悶了三天后，這本書又重新出現在我的課桌上。準確地說是這本書和夾在書里面的一封信一起出現在我的課桌上。我趁著身邊沒人，打開信封，像是開啟一個人的嘴唇。

是一個男生的字，很漂亮。

我突然有些不敢看下去，心是炙熱的，像是有個太陽在胸膛里。

看完信后，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這是一個認識我的人寫的信，沒有落款。我感覺……感覺他好像是在對我表白？這個念頭出現在我腦海里的時候，我竟紅了臉。

因為在我看來，像我這樣普通的女生是不會有男生喜歡的。

那天的課我上得心不在焉。

我沒有想到，一周后我又收到了他的信，還是放在我的課桌上。信里說：“我忘了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我覺得我說了名字你也不一定認識我），今晚第二節晚自習下課后，我在旭陽樓一樓樓梯口等你。”

這一次，我嚇得連信都扔了。

那天好不容易熬到第二節晚自習下課，我不敢去赴約，但是又好奇寫信的人究竟長什么樣。

糾結了半天，我還是拉著朋友D下了樓。當時我的感覺就像馬上要考試了但沒有復習一樣，忐忑不安。走到二樓的時候，我向一樓望去，雖然人很多，但我還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一個戴黑框眼鏡的男生。他一個人站在那里，一副正在等人的樣子。

我繞了一大圈從另外一棟樓的出口逃掉了。

這個男生我是認識的。去年的除夕晚會，他是主持人，我們暫且叫他F。雖然F 長相普通，但是聽說很有才華。我實在搞不清楚他怎么會認識我，我懷疑他認錯人了，畢竟學校里還有一個和我同名同姓的女生。

這之后的一個多月我都沒有再收到任何信。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氣，但是不知為何，心里竟有一點失落。

二

11 月來臨的時候， 我和另外三名同學代表學校去參加一次作文比賽，沒想到F 也在。我上車的時候連忙將頭轉向另一側，心中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他好像只淡淡地掃了我一眼。我心里百般滋味，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想讓他看見我，還是不想讓他看見我。

作文比賽結束后，我們幾個人一起去吃飯，我和F 面對面坐在一起，好不尷尬。然而他卻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好像壓根不認識我。我想，或許真的是他認錯人了。

因為第二天要參加頒獎典禮，所以當天我們是住在當地的。

晚上回旅館的時候，F 走在我后面。他突然叫了聲我的名字，說：“聽說笛安明年會出《東霓》。”

旁邊的兩個人完全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冒出這句話，而我，早已手心濕潤。

“是嗎？其實……其實我最喜歡《東霓》了。”我僵硬地笑了笑，心想，難道他之前的行為都是假裝的？

“我也是。”路燈下的他笑得很燦爛。

回到學校之后，我沒有再收到任何信。有時候在學校遇到F，他會沖我點點頭，我也尷尬地回一個微笑。我不知道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朋友。

12 月的一天，上自習的時候，F 突然來找我。班上的同學紛紛向我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一臉八卦的表情。我有些無措。

“那個……”他有些吞吞吐吐，這讓我更加緊張了，“那個，你這個周末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 D 也去。”我轉身看了看不遠處的D，她也正看著我們，一臉壞笑。我搖了搖頭。我不想被班里的同學說閑話，那些流言蜚語很讓人頭疼。F 有些失望地離開了。

周末放學的時候，D 給了我一封信，說是F 寫給我的。他在信里說：“這應該是最后一次寫信給你了。我覺得自己好像打擾你了。我不是一個大膽的人，所以這周來你們班的時候我其實很緊張。希望你不要覺得我這個人煩，我以后不會做這些唐突的事了，對不起。”

第二天我去了電影院，一個人看了F 說的那部電影。我不記得任何劇情，只記得我好像哭了。

這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我依然是個普通的女生。要不是那三封被我保存在綠皮盒子里的信，連我自己也要懷疑，F 究竟是不是一個我幻想出來的人物。畢竟他是學校里幾乎每一個少女都幻想過的一個男生。

F 信守承諾，再也沒有給我寫過信，也再沒找過我。我現在能夠確定，當時的我很失落。但我明白這不是因為我喜歡他，而是因為我喜歡他喜歡我的那種感覺，畢竟誰都喜歡被人放在心里。

三

第二年的六月，笛安的《東霓》出版，而我也初中畢業了。

參加畢業典禮的那天，F 作為學生代表講話。我坐在下面仔細地聽，覺得他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男生。那天離校之前，他來找我，送了本《東霓》給我，我們還拍了一張合影。

這之后我們沒有任何聯系。

我留在當地讀高中，而F 去了另外一座城市求學。我想應該會有很多女生喜歡他。

后來，笛安的《南音》出版，所有的故事都有了歸宿。我買了兩本，一本讓D 轉交給F。有一天，D 開玩笑般說道：“那天我和朋友去F 家給他書的時候，看見了你們的合影。朋友問他你是誰，你猜他怎么說？”

“ 怎么說？” 我有些緊張，像當初收到他的第一封信一樣。

“他說，這是他以前喜歡的女生。”D 狡黠地笑了笑，“我當時插了句話，說，其實她也是喜歡你的。”

我沉默了幾秒鐘。

“ 喂， 你不會真的喜歡他吧？”D 有些疑惑。

我想是的，因為他送給了我青春里最美好的禮物。

“我想我喜歡的是他寫給我的第四封情書。”

一封關于值得被愛，關于美好回憶，寫給青春歲月的情書。

（摘自“文苑”微信公眾號，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