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純,郭文磊,張泰劼,田興山
(廣東省農業科學院植物保護研究所/廣東省植物保護新技術重點實驗室,廣東 廣州 510640)
廣東是我國光、熱和水資源最豐富的地區之一,年平均日照時數1 745.8 h,年平均氣溫22.3℃,年平均降水量為1 777 mm,非常適合農作物生長。同時,廣東“七山一水兩分田”,耕地相對分散,復種指數高,農作物一年多熟,雜草周年嚴重發生和為害。此外,廣東作為我國最重要的貿易集散地,檢疫性雜草入侵風險高。雜草與作物爭光、爭水、爭肥、爭空間,還傳播病蟲害,是影響廣東作物產量和品質的主要生物因子。目前,農田雜草防除以化學防控為主,全省年使用除草劑制劑約4萬t,約占廣東省化學農藥使用量的40%~50%;化學除草劑的大量使用,一方面導致雜草抗藥性問題突出,作物除草劑藥害問題頻發;另一方面,噴灑的除草劑除部分落到雜草或作物上,大部分落入田間土壤,嚴重影響農田生態環境安全。近年來,隨著種植結構調整,耕作模式從翻耕向少耕和免耕轉變,農田雜草防控面臨更多的新問題,如農田雜草群落演替加快,田間優勢雜草種群發生變化,抗性雜草發生面積增加,抗性機制呈現多樣性,外來有害植物入侵風險持續走高等。現階段應對這些產業問題的防控技術和產品相對缺乏,綠色防控技術儲備不足,治理難度和防治成本增加。此外,雜草防控研究與示范推廣人才隊伍不足也一定程度上制約了廣東省農田雜草科學研究的發展。
隨著智能化、機械化、輕簡化現代農業發展模式的推進,農田雜草防控已成為廣東省種植產業中最費時、費工、技術要求最高的植保環節。未來,應根據廣東省種植結構和耕作模式,因地制宜開展綠色綜合控草技術的研究和推廣。重視雜草群落動態和抗性監測預警工作,提升雜草抗藥性基礎研究水平,研發推廣除草劑藥害診斷及防控技術,深化雜草綠色防控技術和精準除草技術研究,構建以農業、機械、生物和化學等多措并舉的雜草防控技術體系,加強人才隊伍建設,以產業園、優勢產業基地和農業專業合作社建設為抓手,推進雜草統防統治體系的建立,多層次、多形式的開展基層從業者培訓,進一步提升廣東農田雜草科學管理水平。
廣東是我國典型的一年多熟種植區,種植結構復雜,模式多樣,品種繁多,復種指數高,雜草為害重。據調查,廣東農區常見雜草有178種,分屬59科;其中為害嚴重的有34種[1]。廣東高溫多濕的氣候能增加1年生雜草的種群數量,提高冬季1年生雜草的存活率[2]。牛筋草(Eleusine indica)、馬唐類(Digitaria sanguinalis)、稗類(Echinochloa crusgalli)、 千 金 子(Leptochloa chinensis)、莎草類(Cyperus rotundus)等喜溫型雜草種群數量大,生長旺盛,繁殖快,生育期短;在作物收獲時或在收獲前便完成了生活史,一年中隨著農田多次耕作而出現多次結實現象[1],大量的雜草種子落入農田使土壤種子庫持續積累,數量龐大,導致農田雜草為害非常嚴重。
作物種類、種植方式、種植季節不同,田間優勢雜草種類和為害程度也不同。從種植結構看,稻田優勢雜草主要有稗草類、莎草類、千金子、丁香蓼(Ludwigia prostrata)等;近年來在稻菜輪作區的直播稻田中馬唐和牛筋草為害程度逐年升高,局部地區已成為優勢雜草甚至形成單一雜草種群;在菜茬直播稻田中,旱生雜草牛筋草、馬唐類及水稻伴生優勢雜草稗草、千金子等禾本科雜草爆發成災,氰氟草酯、五氟磺草胺、二氯喹啉酸等稻田優秀除草劑對牛筋草和馬唐類防效很低[3],牛筋草、馬唐類等禾本科雜草防控成敗成為決定廣東菜茬水稻種植效益高低的關鍵因素。旱作田雜草主要有牛筋草、草龍(Ludwigia hyssopifolia)、馬唐類、光頭稗、莎草類、蓮子草(Alternanthera sessilis)、馬齒莧(Portulaca oleracea)、鬼針草(Bidens pilosa)、香附子(Cyperus rotundus)、酸膜葉蓼(Polygonum lapathifolium)、龍葵(Solanum nigrum)和勝紅薊(Ageratum conyzoides)等;果園雜草主要有薇甘菊(Mikania micrantha)、鬼針草、闊葉豐花草(Borreria latifolia)、勝紅薊、馬櫻丹(Lantana camara)、牛筋草、馬唐類等。從季節看,春夏季節以牛筋草、馬齒莧、莎草類、稗草類、千金子、馬唐類、草龍、薇甘菊等喜溫型雜草為害嚴重[4];而秋冬季以酸膜葉蓼、牛繁縷(Malachium aquaticum)、蔊菜(Rorippa indica)、看麥娘(Alopecurus aequalis)和雀舌草(Stellaria uliginosa)等為害較重[5]。從種植模式看,規模化菜場和果園的雜草多樣性隨種植時間延長而降低,超過5年的菜心種植基地春夏季馬齒莧成為單優勢種群,而秋冬季酸膜葉蓼成為優勢種類[6];當馬齒莧株數達到32株/m2時,菜心產量損失18%,當馬齒莧株數達到768株/m2時,菜心產量損失達60%[5]。
在以化學防治為主要手段的農田雜草防控大背景下,單一、頻繁使用同一種或相同作用機制的除草劑不可避免的導致雜草抗藥性的產生和進化,同時耐藥性種群也會進一步擴張。目前全球有262種雜草的514個生物型對23種除草劑產生抗性,我國已報道26種雜草對7類除草劑產生抗性,抗性雜草數量居世界第6位[7]。廣東是我國較早發現抗性雜草的地區之一,早在1991年,華南農業大學黃炳球教授首次對廣東9個縣市稻田稗草抗藥性水平進行測定,鑒定出對丁草胺有明顯抗藥性的稗草種群[8]。楊彩宏等[9]在廣東地區首次發現并報道抗草甘膦牛筋草,沈雪峰等[10]發現牛筋草對百草枯產生高抗藥性。目前抗草甘膦和百草枯的牛筋草和小飛蓬已在廣東廣泛發生和蔓延,抗藥性逐年升高,已成為廣東農田主要惡性雜草。此外,田間調查結合室內生測結果顯示,廣東部分稻田的稗草對二氯喹啉酸、氰氟草酯、五氟磺草胺,千金子對氰氟草酯,尖瓣花和鴨舌草對芐嘧磺隆等也產生了不同程度的抗性[3]。
抗性雜草不僅加大了田間雜草防控難度造成作物減產,也是廣東除草劑超量使用的重要原因和除草劑減施增效的主要障礙。為了防治抗性雜草,農民往往隨意加大除草劑的用量,不僅增加了成本,還對環境、生態以及后茬作物安全帶來了不利影響。
由于雜草為害重、除草頻次高、抗性雜草多、勞動力資源不足、雜草防控技術水平低等原因,廣東除草劑超量使用現象普遍。據統計,廣東農藥制劑平均年用量達40.27kg/hm2,是發達國家限值的5.75倍(羊城晚報,2013),而除草劑占比超過40%。除草劑將農戶從繁瑣的人工除草中解放出來,但使用不當造成的作物藥害問題也很突出。除草劑藥害主要包括對當茬作物產生的直接藥害和對后茬作物產生的殘留藥害兩種[11]。2012開始,我們對全省主要稻菜輪作區調查發現,冬種馬鈴薯、辣椒、茄子等蔬菜生產中經常出現大面積生長異常現象,表現為生長畸形、葉片皺縮扭曲、植株矮小等癥狀。種植戶普遍認為是種薯質量問題或病害所致,用大量的抗病毒劑或殺菌劑防治,效果不理想,損失大,糾紛多。經研究證明是前茬稻田使用的除草劑二氯喹啉酸殘留藥害所致[1,12]。楊彩宏等[13]報道莠去津土壤殘留對菜薹、黃瓜等蔬菜有顯著藥害,而芐嘧磺隆土壤殘留會造成馬鈴薯、茄子、辣椒和黃瓜等植株不同程度的矮小;花生田施用108 g/hm2(有效成分)甲咪唑煙酸情況下,對后茬瓜菜(青瓜、節瓜、白瓜)和葉菜(菜心、芥藍、芥菜、紅莧菜)幼苗生長抑制作用均達到極顯著水平[4],而目前耐甲咪唑煙酸水稻在華南部分區域種植面積不斷擴大,對后茬作物的安全性問題需引起關注。除了殘留藥害外,硝磺草酮、丙炔氟草胺、丙炔噁草酮、異噁草松等除草劑使用不當會對華南早稻幼苗產生當茬藥害,表現為死苗、抑制生長和分蘗受阻等現象,造成成熟期延遲,產量和品質下降。因無人機施藥或刮風時噴施除草劑造成的漂移藥害也是生產上需要引起重視的問題,常導致不必要的糾紛。除草劑對作物的藥害已成為影響作物產量和品質,以及種植結構調整的重要問題。
引發除草劑藥害的主要原因有:(1)除草劑種類、施藥劑量、施藥時期以及施藥器械等使用或選用不當造成。調查發現,廣東常用除草劑如草甘膦、二氯喹啉酸、芐嘧磺隆、莠去津、精惡唑禾草靈、精喹禾靈等單位面積的用量為推薦使用高劑量的1.5~2.0倍,超量使用現象普遍;且大多數農戶沒有準確稱量藥品和使用專用噴霧器的習慣[1];采用無人機或在有風的天氣施用滅生性除草劑(如草甘膦、草銨膦)容易對鄰近作物產生漂移性藥害。(2)除草劑土壤殘留對后茬作物造成藥害。在廣東一年多熟制的種植模式下田間除草頻繁,除草劑使用次數多、累積量高;同時,廣東秋冬低溫和干旱少雨的季節,除草劑降解相對較慢,在冬種蔬菜田發生殘留藥害現象比較普遍。在多數情況下,直接藥害由于用藥記錄相對清晰,容易診斷和預防[14];而殘留藥害具有很大的危害性和隱蔽性,通常觀察到藥害時已經出苗,甚至到了種植后期,補救措施不多,造成損失巨大,因此,殘留藥害早期診斷和預警技術亟待加強研究[15]。
廣東是我國最重要的貿易集散地,每年有大量來自國內外的農產品、綠化苗木、礦石及其他貨物從廣東進出,不可避免地給廣東帶來檢疫性雜草、抗除草劑雜草、轉基因作物基因污染的雜草及其他還無法評估風險的雜草繁殖體。目前,對這些已知和未知風險的檢疫性和其他雜草的本底情況、輸入途徑、擴散方式、入侵為害情況及防控技術還相當缺乏,一旦入侵成功造成為害,將對廣東乃至華南地區的農業生產和生態環境造成較大的影響。廣東薇甘菊的入侵、擴散和暴發成災就是一個鮮明的實例。
農作物有害生物綠色防控是國家確定的植保方針,粵港澳大灣區和珠三角超大城市群對安全優質農產品的需求旺盛。目前我國農田雜草防控主要依賴快速、高效、低成本的化學防治,對以物理、農藝、生物、機械等綜合控草措施的研發重視不夠,相關研究和技術儲備不足,加大雜草綠色防控技術的研究和應用是必然要求。
發達國家重視對雜草綠色防控技術的研究和應用。澳大利亞發明了在作物收獲時同步破損雜草種子的破碎機[16],大大減少了對后茬作物田的雜草種子輸入。美國的Devine、Collegeo、Dr.Biosedge以及加拿大的BioMal等微生物除草劑在農田雜草防控中發揮重要作用[17];歐美地區和日本研發出一系列機械除草裝備[18],美國研發應用大型火焰除草機和高溫蒸汽除草機[19],果園以草控草技術已在國外得到廣泛應用。我國開發的“魯寶1號”被廣泛應用于山東和新疆等省區防治大豆菟絲子[20]。研究表明在水稻田入水口設置雜草種子攔網可有效降低稻田雜草的密度[21],稻鴨共作、稻魚共作等種養模式在我國推廣面積不斷擴大。
廣東省在雜草綠色防控研究方面取得了一些進展,如菜田高溫火焰滅草技術及裝備[22]、秸稈/水葫蘆覆蓋控草技術[23-26]、果園生草栽培技術[27]、稻鴨共作[28]、移栽稻田機械除草裝備以及輪作休耕等控草技術措施。但這些技術及產品的應用規模有限,還不能滿足生產上的巨大需求;主要原因是技術成熟度不夠,或應用成本高,或應用效果不理想等等,沒有形成真正能夠推動綠色控草的核心技術。此外,綠色控草技術的研究與示范大多聚焦在水稻、蔬菜、果樹等大宗作物,針對茶園、優稀水果、中草藥等高效益產業的雜草綠色防控技術還十分缺乏。
隨著廣東輕簡化、規模化和集約化種植模式的發展以及人力成本的不斷增加,機械化和智能化的生產手段越來越受到種植者的青睞。與我國北方大面積連片耕地資源不同,廣東耕地相對分散且面積有限,田塊大小和形狀各異,丘陵和山區耕地占比大,北方的機械化和智能化裝備不太適合廣東的耕作需求,自走式植保機應用規模難以擴大,而無人機噴施除草劑由于漂移和除草效果不穩定等原因受到農業主管部門的限制,嚴重阻礙了廣東農區雜草的統防統治。背負式噴霧器仍然是廣東雜草防控的主流設備,不僅效率低,而且施藥不均勻,生產上急需與智能化、機械化裝備配套的雜草防控技術和產品。
德國推出的一種雜草識別噴霧器,在田間作業時能借助專門的電子傳感器來區分莊稼和雜草,可精準防除雜草[29];揚州大學與江蘇省農業科學院聯合研制出北斗定位水稻機械智能除草機,運用了北斗定位、信息學、控制學、機械學等多種學科知識,機械定位除草,除不傷幼苗外還可以松土,極大降低了除草劑的使用量,省時省工節約成本。中國水稻研究所研制出與水稻插秧機和直播機配套的播/插同步噴施除草劑裝置及配套產品,除草劑不漏噴也不重噴,省工省時效果好。華南農業大學研制出水稻精量穴播機[30],大大降低了水稻生產的勞動強度,但尚缺乏與之相配套的雜草防控技術及產品。
目前,廣東省無人機飛防在作物病蟲害防控中發揮越來越重要的作用,但無人機在雜草防控中如何發揮作用還需要加快研究;郭文磊等[31]研究了植保無人機噴施滅生性除草劑進行葉菜田清園的相關技術參數,為該技術的應用積累了經驗。利用無人機進行水稻飛播,效率高,播種均勻,用種量少,而且因拋撒重力作用使稻種入泥,大大減少了鳥鼠危害,該技術將會得到較快發展。未來無人機以及智能化、機械化的裝備必將在廣東雜草防控中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應加快研發與之配套的雜草防控技術和產品。
廣東省農業科學院和華南農業大學均組建了雜草科學研究團隊,近年來,依托各級科技項目,廣東省農業科學雜草科學研究團隊針對華南農田雜草和入侵有害植物嚴重為害問題,運用生物學、分子生物學和信息技術等,在除草劑安全使用、雜草抗性進化、惡性雜草成災機制和雜草綜合治理研究等方面取得較好進展:摸清了華南農田雜草種類及分布,編制了科普圖書《南方農田雜草原色圖譜》[32];在農田惡性雜草牛筋草對草甘膦的抗性機理研究方面取得突破[33-34];研發出高風險除草劑二氯喹啉酸藥害診斷、預防及治理技術[35];形成了廣東省果園生草栽培主推技術[27]等,研究成果具有鮮明的華南區域特色。但與其他省份相比,研究力量還相對薄弱。目前廣東省各大高校和科研機構中,雜草研究專業人員不足20人,致使科研積累和沉淀不足,具有特色的創新性成果少,不能滿足廣東種植業對雜草防控的科技需求。
與自然生態系統相比,農田生態系統受人類活動影響大,種植模式、耕作方式、除草方式等對農田雜草群落有顯著影響,農田雜草群落結構在中長期時間維度上處于動態變化中。例如,澳大利亞除草劑抗性研究中心對西澳地區麥田雜草已開展了20余年的抗性監測工作,為指導當地除草劑的科學使用積累了大量基礎數據。近年來,全國農業技術推廣服務中心組織開展了農業重大有害生物抗藥性監測,但雜草監測對象主要為小麥田雜草和長江中下游地區稻田稗草[36-37]。廣東省農業科學院植物保護研究所雜草研究團隊對廣東蔬菜田和水稻田雜草群落動態進行了大量研究,明確了廣州地區葉菜田雜草群落特點[38-39]和稻菜輪作區水稻田雜草群落變化[40],指出牛筋草、馬唐、光頭稗、空心蓮子草等雜草成為稻田新的優勢雜草。此外,由于除草劑持續、超量使用,抗性雜草進化速度加快,各主要農產區的牛筋草已對草甘膦等量大面廣的除草劑產生了高抗性[9,41],抗性植株的種子通過水流、風力等途徑快速傳播,迅速蔓延。加強雜草群落動態和抗性雜草發生范圍、為害程度的監測力度,提升監測預報的準確性和持效性,是綠色精準控草技術研發的基礎,對科學制定雜草防控決策及減少農作物產量損失具有重要意義。
明確雜草抗藥性機理是制定精準綠色雜草防控技術的基礎。首先,通過抗性機理的探究有助于開發抗性快速檢測分子技術,構建抗性雜草監測預警技術體系,在抗性早期及時發現并合理選擇除草劑進行防除,延緩雜草抗性發展進程。如基于CAPS或dCAPS技術通過預混樣本進行“池檢測”,可在1 d內檢測數百個樣本[42]。其次,有助于發現新的分子靶標并進行綠色除草劑分子設計。如以具有除草活性的天然產物aspterricacid為探針,采用抗性基因導向策略成功發現一種潛在的除草劑作用靶標二羥酸脫水酶(DHAD)[43];通過構建雜草對除草劑的抗性機制及反抗性農藥分子設計模型,創制出單嘧磺隆、環吡氟草酮、雙唑草酮和苯唑氟草酮等除草劑新品種[44]。第三,鑒定雜草抗性基因、明確抗性機制,可以此作為抗性基因資源庫助力作物品種改良,如我國科學家通過單堿基編輯乙酰乳酸合成酶(ALS)和乙酰輔酶A羧化酶(ACCase)基因,獲得了對磺酰脲類、咪唑啉酮類和芳氧基苯氧基丙酸酯類除草劑具有耐受性的非轉基因小麥種質[45],為麥田雜草防控提供了新思路。
在雜草抗藥性機理研究方面,廣東省雜草科學研究人員從核酸、蛋白水平初步闡明了一些雜草對除草劑的靶標抗性機制[33-34],在解析雜草非靶標方面開始了積極探索。但是在雜草抗藥性遺傳進化、基因表達調控網絡以及代謝途徑調控、抗性雜草適合度等方面研究突破少,非靶標抗藥性分子機制研究也亟待加強,與國際一流研究水平還存在一定差距。加強雜草對除草劑抗性基礎研究,有助于縮小廣東雜草科學研究與國內外同行的差距,提高國際影響力和競爭力,解決現代農業發展過程中日益復雜的雜草科學問題,更好的服務于生態文明建設。
由于雜草抗藥性及除草劑使用不合理,除草劑藥害問題時有發生[35]。根據發生方式,除草劑藥害可分為直接藥害和殘留藥害,廣東一年可種植多季作物,不同作物輪作種植導致除草劑殘留藥害發生較為普遍。藥害發生后無論采取何種補救措施,作物也很難恢復原來的生長狀態和產量[46]。因此,應采取“預防為主、補救為輔”的策略盡可能地減少藥害發生的頻率和強度。直接藥害多是由于除草劑品種、使用劑量、使用方法、施藥器械等使用或選用不當所造成,可通過添加除草劑安全劑、普及除草劑科學使用技術、推廣適應當地的精準施藥器械、推進專業化統防統治等措施預防此類藥害的發生[47]。殘留藥害具有危害性大、隱蔽性強的特點,因此,針對易發生殘留藥害的除草劑研發藥害早期診斷技術十分必要。稻田使用二氯喹啉酸容易對下茬蔬菜造成殘留藥害,筆者團隊成功研發出利用龍葵做指示植物進行二氯喹啉酸殘留早期診斷,具有簡單、實用、可操作性強等優點[48]。其他易在廣東發生殘留藥害的除草劑,如甲咪唑煙酸、莠去津等,其早期診斷技術有待進一步研究。另外,推廣使用新型高效除草劑品種,逐步淘汰長殘留除草劑品種是減少殘留藥害的根本途徑。
藥害發生后的補救措施可分為兩部分:一是針對受害作物開展補救措施,如噴施葉面肥、植物生長調節劑或其他緩解劑減輕藥害癥狀[49],倪青等[50]報道兩種化合物可解除氯氟吡啶酯或二氯喹啉酸的藥害癥狀。藥害特別嚴重難以恢復時應及時改種其他作物減輕損失。二是針對土壤進行修復,如利用生物炭、腐殖酸、煤渣等吸附土壤中的除草劑分子[35,47],或利用微生物加快除草劑在土壤中的降解,消減除草劑藥害[51,2]。
現階段,廣東乃至全國農田雜草防治大多采用化學手段,且在化學措施的選擇和用量方面存在較多問題,導致雜草抗藥性上升,惡性雜草發生量增加,環境污染等負面問題[53-57]。發展環境友好型的綠色除草技術,包括物理除草(機械、機器人、火焰、覆蓋)、生態除草(生草覆蓋)和科學用藥等措施,可以有效緩解反復使用化學除草劑帶來的危害,保障農業生態環境安全和農產品質量安全,符合國家提出的質量興農、綠色興農的農業產業發展方向。
廣東省農田雜草防控要堅持化學防控與綠色防控的策略,根據各作物田雜草種類發生和分布特點,充分利用農藝措施控草,農機農藝結合,合理安全使用化學除草劑,開展綠色綜合雜草防控研究與示范,提高除草效果。
3.4.1 優化田間管理,發揮農藝措施除草的作用雜草的發生為害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土壤雜草種子庫[58],而土壤雜草種子庫受到耕作方式、田間管理的影響[59],通過控制土壤雜草種子庫,減少雜草發生和為害的雜草管理,成為當前雜草可持續管理的主體技術途徑。控制土壤雜草種子庫主要有“斷源”、“截流”和“竭庫”3種措施。雜草種子主要來源主要于結實和周邊田埂和作物種子攜帶輸入,根據其來源可以采取化學防除、凈化作物種子等各種手段以“斷源”。另外,雜草種子可以通過風、水流等途徑來傳播[60],凈化灌溉水源能起到有效的“截流”作用。對于土壤中雜草種子,可通過打破其休眠誘導萌發、水淹、土壤消毒等手段使雜草種子喪失活力,從而達到“竭庫”的效果。由于土壤中種子主要分布在土壤表面,通過土壤翻耕深埋種子,亦可到達抑制其萌發的效果[61]。
3.4.2 加強物理控草技術的推廣 物理控草技術包括機械除草、機器人除草、火焰除草和覆蓋控草等。(1)通過拖拉機等動力裝置拖掛各類農機具進行耕、翻、耙、中耕松土,殺除已出土的雜草或將草籽深埋,或將地下莖翻出地面使其干死,其成本較低、工作效率高。(2)利用火焰高溫控制菜田和果園雜草[6],與其他除草方式相比,火焰除草具有殺草譜廣、見效快的優勢,除草的同時還能對土壤進行殺蟲滅菌[22],但操作過程更需要經驗和技巧。(3)在馬鈴薯、甘薯、玉米和甘蔗等旱地作物田推廣地膜覆蓋控草技術,包括黑色地膜、紙膜、稻草、秸稈等抑制雜草生長的方法[24,27,62]。環保可降解農用紙地膜、水葫蘆或秸稈覆蓋對菜田和果園雜草具有很好防治效果。與塑料地膜不同,紙地膜除了可用旱地作物田雜草防控,還能用于稻田雜草防控[63-64];人造塑料地膜不易降解,使用后注意回收處理,以免給生態環境帶來“塑料污染”,采用可降解、無污染覆蓋物是發展綠色農業的需求。(4)在果園推廣生草栽培技術,通過種植特定覆蓋物種,不僅能有效控制雜草,還能改良土壤、減少土壤侵蝕、保持果園生態平衡[65-67],在特定條件下,還能收獲適量牧草用于畜禽養殖[68],是保證果園可持續發展的有效途徑。生草覆蓋技術的關鍵就是選擇適宜的草種,應當選擇覆蓋性好、矮生淺根、能有效抑制雜草卻不與果樹競爭的適合當地自然條件草種。目前發現適用華南地區果園生草覆蓋的草種有:闊葉豐花草、柱花草(Stylosanthesguianensis)、假花生(Desmodium heterocarpum)、大翼豆(Macroptilium lathyroides)、三葉草(Trifolium Linn)、勝紅薊、百喜草(Paspalum notatum)、狗牙根(Cynodon dactylon)、地毯草(Axonopus compressus)和結縷草(Zoysia japonica)等,其中利用闊葉豐花草生草覆蓋治理果園雜草技術已入選為2020年廣東省農業主推技術[27]。
研發精準除草技術是實現除草劑減量增效的重要手段之一,也是未來農田雜草防治的發展方向。根據近年來廣東農田雜草的防控技術水平和抗藥性雜草發生危害特點,未來精準除草技術的研發可從以下3個方面進行:(1)基于抗性檢測的精準配方技術。農田抗藥性雜草的產生,給雜草防除帶來了新的挑戰。治理抗藥性雜草需要確定其抗性機理,選擇不同作用機理且對作物安全的除草劑進行防治[55]。例如,防治水稻田抗二氯喹啉酸的稗草可選用300 g/L丙草胺+安全劑+10%芐嘧磺隆的組合藥劑和18%乙草胺·芐嘧磺隆混劑進行防治,對抗藥性稗草的防效可達到90%以上[69]。此外,還可以通過改良劑型、提高施藥技術治理抗藥性雜草[70]。目前,廣東的果園雜草(如牛筋草、小飛蓬)和稻田雜草(如稗草)對常用除草劑產生抗藥性的現象已經較為普遍,針對這些雜草開展抗藥性檢測和抗性水平評價,有助于研發精準藥劑配方。(2)基于智能化識別的精準施藥和滅除技術。傳統上以背負式噴霧器進行施藥,存在噴霧不均、藥劑利用效率低的缺點。研發基于智能化識別的精準施藥和滅除技術,將極大提高施藥的科學性和除草劑使用效率。智能化識別精準施藥技術依托于一套集智能分析、精準雜草識別、精準導航和精準變量噴霧控制器于一體的智能系統,能做到根據雜草的分布信息、位置、密度等生長情況精確施藥[71-72],涉及到多項關鍵技術需要跨越多個學科的人才隊伍進行聯合研發。(3)基于無人機的專用產品。無人機是目前較為先進的施藥器械,具有噴灑效果好、噴霧效率高、適用性好等優點,其作業效率是人工背負式噴霧器的14倍以上[73],具有很大應用前景。但由于無人機的機械性能、作業參數與常規施藥器械有很大不同,現有除草劑的劑型與無人機不匹配或者是同時無人機施藥易造成飄移藥害,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無人機在農田雜草防治上的應用。根據無人機低容量施藥的特點,開發低飄移性、高效除草產品和劑型,包括液劑、顆粒劑和相關的助劑,將促進無人機應用于廣東的農田雜草防治。
人才隊伍薄弱是制約廣東省雜草學科發展的重要因素,隨著廣東省生態文明和現代化農業建設推進,雜草科學研究的重要性日益凸顯,迫切需要強化人才隊伍建設,為廣東省雜草科學的發展凝心聚智,注入活力和動力。首先要加快創新型領軍和拔尖人才引進培養。通過外引內培的方式,選拔雜草研究領軍人才,打造一流團隊;充分發揮高層次人才的引領作用,結合國外先進技術和廣東及華南地區產業需求,實現雜草防控技術和理念的突破;通過重點扶持,使團隊進入國際學術前沿。其次,要擴大高校、科研院所雜草學科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培養規模,探求研究生培養新途徑。通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針對產業需求,尤其是農田雜草防控中的薄弱環節,以高校與科研院所、高校與企業聯合培養等方式,本著“缺什么,補什么”的原則,針對性培養專業人才,提高研究生培養質量,數量和質量齊頭并進,促進人才隊伍朝合理化和專業化方向發展。最后,要在全省成立農田雜草防控聯盟,加強基層從業人員的培訓。通過發展產業園、優勢產業基地和農村專業合作社,成立產業聯盟,推行統防統治。同時,高校及科研院所科技人員以“傳幫帶”的方式為產業園、優勢產業基地和農村專業合作社的建設和運行提供科技支撐,針對性的對基層人員開展通俗易懂的培訓,傳授雜草綠色治理理念和應用技術,不斷提高基層從業人員的業務能力和綜合素質,從而逐步實現人才促發展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