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雞叫

莊稼漢

劉大力這些日子雙喜臨門：上個月剛剛被提拔為副科長，這個月又搬進了剛剛裝修好的新房子，雖然是按揭貸款買的房，但從一室一廳的租賃房，換到屬于自己的兩室一廳，這讓劉大力的心情格外敞亮。

可是他的心情沒敞亮幾天，就被一件小事破壞了：這個小區里，不知道誰家養了一只雞，每天早晨四五點鐘準時打鳴，并且以半小時左右為間隔點，連叫三遍。這把經常貪黑寫材料、本來就睡眠不好的劉大力的早覺，給攪和得稀碎。

劉大力十分氣惱：“這城市的小區里怎么還會有雞叫呢？誰家養的？”劉大力的妻子打聽了幾天，終于弄清楚了：是本棟三單元一樓左手門的王小栓家養的。“這不是擾民嗎？”劉大力極為氣憤。但他的妻子卻脾氣和順地說：“別吵吵了，聽人家說啊，王小栓的老爸去世了，他就把老媽從鄉下接到城里來了。還聽說，他老媽因為什么事，精神受過刺激，住不慣城市的樓房，所以就逼著王小栓養了只雞。這個小區的鄰居都知道這件事，都理解王小栓的一片孝心……”

“那也不能光顧自己啊……”劉大力不滿地嘟囔著，“他王小栓一片孝心，可擾得我睡不好覺啊！不行，我得去說道說道。不管咋說，我也是科長呀……”

“是副科長……”妻子小聲糾正道。

“不管正的還是副的，反正這事我得管，必須要和不正之風作斗爭……”

“有那么嚴重嗎？別人都不介意，咱們也別太較真了，一個小區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不管咋說，反正這事我得管！”劉大力以社會公德為理論支撐，和這雞打鳴的事較上真兒了。

星期天一大早，劉大力就找到了王小栓家。開門的是位老太太，一看挺精神，說話嘮嗑也不像頭腦有毛病：“你找小栓啊？他們兩口子送孩子去學鋼琴去了……”

“我不找小栓，找您……”

“找我？啥事啊？”

“我是五單元的，那雞是您養的吧？”“啊……是啊，不過……”

“是您養的就行，那就啥也不說了。聽我說啊，在城里養雞是不對的，這第一呢……”劉大力端足了科長的派頭，從養雞噪聲擾民、影響小區居民休息，到小區安寧環境的營造;從小區居民的身體健康到空氣污染……他振振有詞、滔滔不絕地講了一番大道理，再看看那老太太，只有不停點頭的份兒。終于，劉大力講累了，也感覺收到了預期效果，這才住口，然后就轉身回家了。

沒想到當天晚上，王小栓的母親胳膊上挎著一個籃子敲響了劉大力的家門。一進門，老太太就把籃子塞到劉大力的懷里：“大兄弟啊，那雞你就讓我養著吧，那是我命根子啊！你看，我把那雞下的蛋都給你拿來了，以后它下的蛋，我都給你攢著，只要讓我養著它就行啊……”老太太說完，不等劉大力有什么反應，轉身就走了。

看著滿滿的一籃子雞蛋，劉大力得意地對妻子說：“你看看，我上午去說了一通道理，晚上就立竿見影了。她把那雞下的蛋都給送來了。老太太挺明白事兒啊，精神沒毛病啊。”

“啊？她精神沒毛病？那就是你精神有毛病！”妻子冷笑道。

“咋說話呢？我精神有毛病能當科長？”

“是副科長，好不好？你精神沒毛病？那，你家打鳴的公雞能下蛋啊？”

劉大力的臉“唰”的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兒，就像一只剛下完蛋的老母雞。

（推薦者：魚 刺）

（發稿編輯：田 芳） （題圖 ：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