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度：為了山中深情的回應

■ 柯 玲

之前我寫過一篇題為《梅子留香》的文章，記得最后是這樣結尾的：“我們的非遺傳承中若有更多的陳梅，何愁沒有美好的明天！”東華四期學員陳梅接受過高等教育，善于思考、善于理解、善于創新，我國非遺傳承人群中多一些這樣的人實乃大幸！所以，我更愿意對陳梅跟蹤觀察，探索非遺傳承主體的未來之路。事實上，陳梅也不斷給我驚喜，以至于我跟她開玩笑說：“看來我不得不陸續推出《梅開二度》《梅花三弄》了，哈哈哈！”

貴陽是我到貴州參加活動和學員回訪的必經之地，也是梅子留香公司的總部所在地，重情且熱情的陳梅只要得知東華老師到了貴陽，總會跑來見面。2019年7月初我赴貴陽公干，恰巧有兩三小時空閑，于是給她發了微信。“老師，給我發定位，我馬上趕過來！等著我哈！”近一年未見，聽起來有點兒迫不及待！33年的教齡告訴我，陳梅這一年肯定業績非凡！

梅子留香山中掛牌（中間陳梅，左側為楊春妹）

一個半小時后陳梅才到，原來她是從貴陽南端花溪區的工作室趕過來，開車走高速就得近一個小時。“不在觀山湖區了？業務地盤又擴大啦？”我帶著驚喜問道。

“不是，老師！只是在花溪區新開了一間梅子留香工作室，這樣在花溪梅子留香的扶貧工坊和手作體驗館，正好三足鼎立，相互呼應效果會好一點，這是受了在東華學習時沈沉老師講課的啟發。工作室正在裝修，等好了就請老師過去看看。以后就以那邊為主了，這樣公司的員工吃住都方便，就是我路遠了點，上下班要來回開車，哈哈！這是我的學生，也是公司新進的孩子。”陳梅滿臉含笑地介紹，身后走出一漂亮女孩兒，手中還捧了一束鮮花。聽陳梅說過她在貴州省幼師兼職，原來她的學生已有到梅子留香工作室實習、工作的了，這真是最有成效的非遺傳承！

相隔一年，陳梅的氣質發生了不小的改變，看起來更加淡定從容。她笑著說自己在東華學到了太多，也希望東華能給梅子留香公司的年輕人一些學習機會。那還有什么說的，我當即答應。

“發展得這么快，你好厲害啊！人也比以前更成熟了，有一種知性的美！”我情不自禁地夸贊，陳梅有點兒不好意思。“哪里啊，老師！其實也是一邊做事一邊摸索一邊調整，之前有一段時間狀態不佳，所幸現在已經好了。老師沒見到我情緒低落的時候哦。”

“我本來不知道什么非遺，只知道這樣做自己開心，對別人也好。了解了非遺，去東華學習后，又知道其意義更深遠，責任重大，但初心不會變。”陳梅簡述了這一年的經歷，也呈現了一份非比尋常的成績單——

梅子留香公司目前的業務主要包括染繡等手作技藝，如：扎染產品的設計制作、蠟染產品的設計制作、泥土染產品的設計制作、冰塊染產品的設計制作、刺繡產品的設計制作、民族手作文化體驗傳播推廣及民族手作文化的傳承教授等。陳梅所熱衷的這些傳統技藝，正好和國家的非遺振興及文化復興傳統戰略相同步，而梅子留香公司的“不怕吃苦，樂于奉獻，樂于助人”的企業精神，又恰好與國家的扶貧幫困政策同頻共振。公司可謂生逢其時，于是順理成章地迎來了貴州大地的梅子芬芳。

梅子留香這家小小公司，一年左右的時間先后建立了近10家就業工坊：黔東南州黃平縣民星村梅子留香婦女就業工坊、遵義市桐梓縣馬鬃鄉梅子留香刺繡大師聯盟就業工坊（當地有兩名東華第五期學員協助）、黔西南州冊亨縣弼佑鎮梅子留香刺繡大師聯盟就業工坊（當地有兩名東華第四期學員呼應）、貴陽市花溪區梅子留香清溪社區待業婦女居家就業工坊（貴州省文化廳已定為“非遺扶貧就業工坊”）、黔南州長順縣中院村梅子留香手作扶貧就業工坊、安順市紫云縣九嶺村梅子留香刺繡大師聯盟就業工坊……當然，我們可以說是陳梅積極響應了國家的扶貧戰略，為實現脫貧目標盡了一份力，同時也是梅子留香公司自身目標的不斷實現。2019年10月，陳梅入選國家文化和旅游部2019年度鄉村文化和旅游能人支持項目名單。

梅子留香公司無意中已成為國家扶貧大軍中的出色一員，也讓陳梅獲得了更大的成就感，但企業發展路上不可能一帆風順。當我問到政府是否給予了公司一些經費支持的時候，陳梅哈哈一笑，“當然，現在扶貧是熱點，這些工坊的建成，離不開各地婦聯和基層領導的支持，他們在場地提供、人員組織方面都曾給予一定的幫助，我一直心存謝意。至于經費嘛，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初衷，我也不需要成為熱點。但不乏有人以我們公司的業績申請到了政府支持，或者搞一些輿論宣傳喲，哈哈！不過我對這些不感興趣！”

九嶺村的亮布藍得很純

陳梅感興趣的是什么呢？那就是發生在梅子留香公司成長道路上的各種美好，所以，每次與陳梅交流，她都能滔滔不絕地講述一連串發生在身邊帶有傳奇色彩的暖心故事。梅花香自苦寒來，但“梅子留香”給人的除了溫馨更多的是暖意，留住的是美好。陳梅做人夠智慧！這些真實的故事聽起來竟然有那么幾分不真實，但卻讓陳梅感動不已，也是陳梅勇往直前的精神動力。篇幅所限，只能選一則分享于此——

貴州安順的紫云縣九嶺村是一個很美的山村，那里有陳梅的學生也是好姐妹楊春妹。當初陳梅聽春妹說村子里的婦女們都會刺繡和染布，便去進行實地考察。開了近六個小時的車，來到了九嶺村的山腳下。不料九嶺村是個很大的寨子，從山腳下開始，陳梅就看到村民們依山而建的老房子一直稀疏地延伸到山頂，不過，路面也像游絲一樣變得細窄起來，考驗車技。更糟糕的是，“春妹給我留的信息里，只知道她住在九嶺村，卻不知道具體是哪一家，于是我們一邊慢慢地沿著上山的馬路開著車，一邊向村民打聽春妹家所在的位置”。好不容易把車開到了山頂，卻看見了兩條岔路，一條是直通山頂的最高處，另一條仿佛是延伸到山的另外一邊的翻山路。在山里無法使用導航又找不到方向，怎么辦？急得暈頭轉向時，陳梅突然想起“遠山的呼喚”，于是急中生智直接對著大山喊“楊——春——妹，你——在——哪——里？”果然，山谷同問“楊——春——妹，你——在——哪——里？”不斷傳向遠方。這種山谷的回音此前陳梅從未體驗過，學中文出身的她興奮無比，于是連連對著大山呼喚春妹。完全意想不到的是，在她的呼喚余音裊裊細若游絲時，竟然聽到有聲音回答“陳——梅——老——師，我——在——這——里！”那種欣喜和激動，實在難以形容！

陳梅講述時依然興奮得紅光滿面。那一刻，陳梅覺得這大山是如此神奇而熱情，她和山里人的合作讓她充滿信心且安心。“那天，山里的竹林里有婆娑斑斕的陽光，照在春妹的民族服飾上，讓我覺得很美很寧靜。”于是，在大山的呼應中這一對姐妹相遇了，相見了，并且相助了。

九嶺村是布依族村寨，這里的人們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歸自給自足的日子，不過觸動陳梅的不僅僅是這些，而是她們自己織的手工布。這里家家戶戶幾乎都有一口靛藍染缸，而靛藍的顏色和其他地方的染料相比較也顯得更藍更醇厚，手織布也有獨特的紋路肌理。這一發現讓陳梅很心動，本能地意識到或許可以從這個點入手，用手工代加工的形式從事非遺手作合作，可以帶動和扶持她們。于是馬上和春妹商定，把九嶺村定為梅子留香公司的染布工坊。于是，陳梅開始一次次趕往深山對繡娘們進行培訓，培訓合格后馬上分派業務給她們，讓她們不離家門也能掙得收入。作為梅子留香公司的創始人，陳梅深知只有通過一次次的交流、培訓、合作磨合，才能真正地去解決一個個非遺單品成熟地走入市場的問題。

反復的錘煉讓陳梅變得更加淡定，她說：“雖然比較困難，進度稍微慢了一些，但我覺得是一個穩扎穩打的良性循環。開心的是，這些姐妹選擇相信了我，也給了我不少克服困難的力量！”有誠有信的雙方合作十分順暢融洽，很快春妹也有了自己的公司，而且也在發展壯大。其實剛開始合作時陳梅并不確定這款硬硬的藍色亮布通過后期的產品設計會不會有市場，她只是全力去嘗試。2018年4月，陳梅帶著幾百米九嶺村亮布樣品，在寧波文博會上做了產品推薦會，并在會上就九嶺村的民俗風情、非遺手作做了詳細的介紹和推薦，希望能通過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為九嶺村、為自己的學生楊春妹做點有幫助的事情。她希望更多如春妹一樣的繡娘們，有一天能夠通過自己的手作，成就自己的夢想，過上美好而安定的日子。與此同步，梅子留香公司的飾品設計多半都用到這款亮布材料，并一直持續至今，已先后為這款亮布打造了上百款實用產品。前不久，陳梅又把這款亮布推薦給了非遺剪紙專家們，嘗試讓亮布和非遺剪紙融合在一起，看看能否打造全新的視覺效果。陳梅開心地告訴我，這個項目已經開始和六盤水職業技術學院大師工作室的老師們嘗試合作了。

其實，品行高潔的梅，本身就具有藥用、食用、工藝、染料、木材等多重實用價值。梅花的象征意義、觀賞價值早已贏得世人稱頌。陳梅巧妙借用了傳統審美之力，讓梅子留香公司做著實實在在的業務，和勤勞善良的姐妹們一起，讓貴州的山里山外洋溢著梅子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