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璐歌,傅佳琪,黃俊毅
(廈門大學嘉庚學院,福建 漳州 363105)
“研學旅行”很早就進入了旅游業者的視野,2013年《國民休閑旅游綱要》明確提出“要逐步推行中小學生研學旅行”。之后,它為教育部門所倡導,2016年教育部等11部門印發了《關于推進中小學生研學旅行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要求各地將研學旅行擺在更加重要的位置。2018年文化部和國家旅游局合并,組建文化和旅游部,研學旅行在全國范圍內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根據《意見》,研學旅行是指:“中小學生研學旅行是由教育部門和學校有計劃地組織安排,通過集體旅行、集中食宿方式開展的研究性學習和旅行體驗相結合的校外教育活動。”所以,研學旅行是教育與旅游的結合,是教育教學的重要內容,是綜合實踐育人和素質教育的有效途徑,更是一個重要的旅游產品和細分市場。在旅游活動的發展歷史中,研學旅行可以追溯到18世紀英國的大旅行時代(GrandTour),而在教育領域,中國自古就有“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傳統,所以,研學旅行一經提出便有了很好的發展土壤。
“鄉村振興”是當前我國的重大國策之一。發展研學旅行是鄉村振興的有效途徑,而且能夠解決當前鄉村振興存在的一些問題。首先,傳統文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土壤在農村,它們是研學旅行的重要對象,將研學旅行扎根于鄉土成為新的潮流。教育部《意見》中提出,學校要根據學校特色和地域特色逐步建立小學階段以鄉土鄉情為主的研學旅行活動[1]。
其次,各地開展鄉村振興工程所依托的區位條件、產業依托、社會系統等都不一樣,因此,各地方在國家政策指導下提出了不同的發展模式,同時也出現了村級發展不平衡狀態。依托鄉村普遍存在的、特色各異的文化資源和鄉風鄉貌,對接龐大而旺盛的旅游市場需求發展研學旅行,這是鄉村振興的重要模式,對精準扶貧和平衡發展能提供有效可行的幫助。
再次,文旅融合之后,鄉村振興工作中關于文化的問題引起了人們的關注,例如:傳統文化逐漸喪失、鄉村性被破壞了、文化傳承斷檔斷層、鄉村民眾文化不自信、認同感與參與度低等。鄉村振興的總體要求是“產業興旺、生態宜居、鄉風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所以除了經濟振興,更需要通過發展研學旅行來復興傳統文化,通過旅游化傳承進行非遺保護[2],更好地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永春縣縣級及縣級以上的非遺名錄合計9類59項,其中國家級2項,省級4項。可以看出,永春縣的非遺項目數量眾多、類型多樣、內涵豐富、特色鮮明,是十分優越的旅游資源,更是難得的文化教育素材,為開展研學旅行活動提供了豐富的內容,為研學體驗的主題性和豐富性提供了重要支撐。
但同中國大部分留存在鄉村的非遺項目類似,其生存、傳承與發展都面臨較大的威脅。永春縣大多數非遺項目還未被列入省級以上保護名錄,自然很難獲得國家的搶救性保護。永春香、永春老醋等項目能夠進行工業化生產,佛手茶、金桔糖等項目與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它們的生存狀況較好,但其核心技術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工業化、現代化的沖擊。像漆籃、黑瓦及民間文學類等項目,生存狀況堪憂,傳承式微,亟需采取有效的生產性保護措施。
筆者于2019年7月3日-5日在泉州市永春縣進行調研,參與旅行社組織的行程,在永春旅游集散中心(紙織畫)、仙夾鎮龍水村(漆籃制作技藝)、達埔鎮彬達香創意園(永春香制作技藝)、永春老醋文創園(永春老醋制作技藝)、岵山古鎮泗州堂瓦片體驗館(黑瓦制作工藝)等5個研學基地參與體驗和實地訪談。永春山水旅游資源雖然也比較豐富,但比較難以獲得競爭優勢,而獨具特色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則具有極強的可塑性和品牌辨識度,它們正逐步發展成為永春鄉村旅游的品牌,牽動永春鄉村全面振興。
總體而言,第一,這五個基地都對非遺做了一定程度的展示展演,方式包括建筑物、文化展廳、導游講解、產品展覽等;第二,基地之間展示展演的程度差別很大,由企業承辦的項目程度最高,由政府承辦的項目程度最低;第三,每個項目持續時間在2個小時左右,主要內容是參觀文化展廳和DIY體驗活動,活動的時間、內容和流程取決于旅行社和導游的安排;第四,研學基地都不收取門票,收入主要來自于DIY體驗活動中的物料費用和商品銷售,政府承辦的項目主要靠物料收費,企業承辦的項目主要靠商品銷售。
按照中國旅行社協會與高校畢業生就業協會聯合發布的《研學旅行基地(營地)設施與服務規范》、《研學旅行指導師(中小學)專業標準》,這五個基地在空間、設施、課程、人才等方面差距甚遠。另外,整個研學過程在文化展廳的逗留時間、講解程度都比較不足,大部分時間都花在DIY活動,整體時間顯得倉促,形式大于內容的問題突出,學員對非遺文化的認知度比較差。
旅行社簡單地將研學等同于體驗,將體驗等同于DIY活動,所以為了體驗而體驗,文化解讀不到位,展示展演走過場,不完整的體驗活動讓學員對非遺項目的了解不夠透徹,甚至會產生誤解。更為重要的是忽視了傳承人的主體地位。非遺保護的核心是對傳承人的保護,然而紙織畫傳承人只是作為符號“閃現”,在現場也沒有進行展演,其他基地更是看不到傳承人。
研學旅行能夠提升非遺產品的認知度和附加價值,但在這些研學基地,非遺產品的研發、包裝和銷售都不理想。另外,研學活動被限制在一個固定的場所或區域,以岵山黑瓦為例,岵山鎮是一個歷史文化名城,更有大片特色荔枝園,但研學活動被局限在一棟民居中,學員完成瓦片畫之后就離開了,旅行線路難以延伸,自然難以帶來更大的經濟效益。
政府承辦的研學基地能獲得最好的資源,但在活動設計、設施與人員的專業度比較差。而企業承辦的研學項目,研學活動較為豐富,空間和設施都經過規劃設計,管理人員也比較專業,但很難調動社會傳承群體。龍水村有部分村民能和學員們一起互動交流,但其他基地基本很難見到社區參與的現象。政府、企業和社區各有優劣勢,提高政企協作和社區參與程度能為研學旅行提供有力保障。
只有做好研學旅行才能更好地促進鄉村振興,而研學基地建設是發展研學旅行的基礎和關鍵。永春縣擁有豐富而獨特的研學旅行資源,除了按照《研學旅行基地(營地)設施與服務規范》進行建設外,還需要注意:首先是構建文化空間,建筑、設施、展廳、人員等都必須融入非遺文化,體驗式教育對環境氛圍和文化解說要求很高;其次是夯實研學課程,定準“研學為主、旅行為輔”的基調,注重“課前、課中、課后”三階段,強化研究性學習的內容而不是形式;再次是重視專業人才,此次調研中不管是從事紙織畫的傳承人方碧雙,還是歸家挑大梁讓漆籃手藝生生不息的村書記郭志煌,亦或是始終致力于打造永春文化品牌的余光中文學館館長周梁泉,都證明人才的重要性,但這樣的人才畢竟還是太少了。
研學旅行是永春縣鄉村振興的抓手,只有發揮好這一增長極的輻射作用才能最大程度上促進鄉村整體發展。首先,融合多種非遺、地方民俗,鄉情鄉貌等資源打造研學旅行精品線路,將研學活動延伸到整個鄉村,將非遺產生與生存的背景環境納入研學內容。其次,除了融合文化資源,還可以促進產業融合,例如:將岵山鎮的荔枝園、永春香與老醋的觀光工廠也納入研學行程之中,這不僅能大大提升學員的文化體驗,更能通過旅游業帶動其他產業的發展。再次,注重“六要素”的同步分配,非遺文化在餐飲、購物、娛樂上還能大有作為,研學旅行不應該只有“游”這個環節,只有配套完整的“食住行游購娛”六要素才能把更多收入留在當地。
旅游開發在整合地方資源過程中,價值化和展演化是很明顯的[3]。首先對永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旅游開發,能夠強化永春縣的文化識別度和旅游競爭力。其次,研學旅行以教育為切入點,把遺產與旅游開發結合起來的方式,可以較好地延續文化遺產的生命力,達到經濟效益和文化延續互相作用的良性循環,有利于當地社區的民生和文化認同。再次,紙織畫、岵山黑瓦等適合“保護型文旅融合”,可以鼓勵村民與游客廣泛參與文化活動,提高對共同文化遺產的體驗性認識;而永春香、老醋、漆籃等適合“創意型文旅融合”,通過推出文創產品,利用“傳統新造”創造文創話題和經濟效益,為非遺的發展增添新的可能。
政府、企業、社區的協作程度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研學旅行與鄉村振興之間的耦合關系,而且能有效兼顧盈利性和公益性,能較好的平衡本地需求和游客需求。在龍水村,村書記牽頭調動資源打造研學基地,吸引了旅行社和外地游客,未來還計劃引進企業運營的民宿、餐飲、休閑農業等,一個就地生產、就地轉化和就地消費的高附加值的文旅產業將逐步形成。另外,必須提高社區和傳承人的參與程度,他們可以在研學活動進行展演和指導,從被動的被凝視的對象到主動的文化承載主體,這一方面有利于加強與受眾的情感聯系,讓文化遺產的價值“易于理解和展現”,另一方面為當地居民搭建一個平臺,提供機會展示他們作為文化持有者的知識和精神的價值。這種地方自豪感也會無形中增加非遺在旅游者心目中的價值,吸引他們進一步來認識、了解、體驗。而這個過程必然強化鄉村治理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