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帶一路”背景下中國文化產業對外貿易投資的區位選擇與領域布局

王敏

摘 要：當前中國文化產業結構不斷優化，為中國文化產業對外貿易投資奠定了基礎;同時“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文化消費市場不健全及文化包容度較低，加上國際經貿規則的阻隔與歧視，加大了文化貿易投資風險。基于“一帶一路”沿線文化貿易的特征，結合中國對外投資的區位進行分析，認為對“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投資優選地區是東南亞和中國香港，次選是中亞及中東歐地區。同時，結合投資區域，中國應該擴大與重點區位國家的文化旅游業、新型數字產業及高端服務業的合作力度。

關鍵詞：“一帶一路”;文化產業;貿易投資;區位;領域

“一帶一路”戰略實施6年多以來，獲得了沿線絕大多數國家的響應，與沿線各國的貿易以及對沿線各國的投資取得了較好的成效，“五通”建設正在穩步推行，區域合作密度日漸加強，但同時也面臨著較大的挑戰。在文化領域，中國與沿線國家文化貿易規模逐步擴大，逐步形成了文化投資、文化貿易及文化交流同時并舉的局面。在這樣的情況下，如何更好地推進中國文化產業的“走出去”，不斷提升中國的文化軟實力，是當前中國文化產業對外貿易投資中必須要思考的問題。

一、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貿易投資的基礎及阻隔

（一）基礎：中國文化產業結構不斷優化

隨著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互聯網+文化”已經成為我國文化產業結構轉型的基本方向?；诨ヂ摼W的數字化、智能化產業如數字視聽、網絡游戲、網絡文學、直播視頻等打造了文化產業的新形態，數字化的文化產品及文化服務已經成為人們消費、傳播的首選產品與服務，也成為對外貿易的主要產品及服務。文旅部的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文化企業實現了營業收入6.51萬億元，比2018年同期增加了大約9.44%?？梢姡幕a業對國民經濟的帶動作用較為顯著。具體而言：第一，文化產業內部結構日漸優化。文化產業全行業均實現了高速增長，平均增速高于GDP增速。特別是互聯網影視、新聞傳媒等行業的增速超過了兩位數，這兩個行業2019年的平均增速是26.97%。由于傳統媒介與新媒體的快速融合，在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的推動下，產生了很多新的業態，如網絡直播等，從某種角度看，新聞傳媒、互聯網影視是引領文化產業結構優化的領頭羊。第二，文化服務業對經濟轉型的帶動作用日漸凸顯。2019年我國的文化服務業實現增加值1.72萬億元，比2018年增長了15.4%，其增幅在文化產業中排在第三位，僅次于新聞傳媒和互聯網影視。文化服務業的快速增長，得益于文化創意及設計服務的增長，2019年文化創意及設計服務實現增加值7280億元，比2018年增長了15.1%，這就表明文化創意與設計服務不斷與制造業融合，提升了我國產業結構的整體質量。因我國文化產業結構的不斷優化，為文化產業對外貿易投資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二）阻隔：國際貿易投資環境及政策充滿變數

1.“一帶一路”沿線文化貿易投資面臨較大風險。中國經過改革開放40多年的發展，貿易伙伴從40個提升到2019年的231個，其中排在前五位的是歐盟、東盟、美國、日本和韓國，中國與這五大貿易伙伴的貿易額占到了中國對外貿易總額的71.63%。從某種程度上看，即便是不考慮我國經濟新常態的轉型壓力，過度對上述貿易伙伴的依賴，也會加大貿易投資風險。因此，“一帶一路”戰略的提出，為中國企業對外貿易投資開辟了新的市場。對于文化貿易投資而言，“一帶一路”沿線環境整體不佳，包括市場環境、消費潛力、文化包容性等均比較差。沿線絕大多數國家是發展中經濟體，文化消費市場發育不夠成熟，制約了文化貿易投資的潛力。同時，沿線國家宗教信仰復雜，部分宗教的文化包容性較差，對外來文化產品有強烈的排斥感，文化交融及溝通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這就導致部分國家的文化貿易投資政策比較保守，市場準入標準較為嚴格，知識產權保護意識較差，加大了文化貿易投資成本。此外，沿線國家政局不穩，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頻發，也會影響文化貿易投資的穩定。

2.國際貿易投資規則的阻隔與歧視。最近兩年來，我國對外貿易投資環境有所惡化，美國推行的貿易保護主義及單邊主義，對自由貿易投資形成了極大的阻力。雖然中美已經于2020年1月達成了第一階段的貿易協議，但要完全解決中美之間貿易分歧還需時日。在美國推行貿易保護主義的影響下，區域性貿易協定日漸興起，大有取代WTO主導的多邊貿易體系之勢。而當下的美墨加協定、CPTPP、歐日EPA、歐加貿易協定、日美貿易協定等均將中國排除在外，這些國家通過新的貿易規則來打破全球現有的產業鏈布局，企圖重新配置全球資源，對中國文化產業對外貿易投資帶來了巨大挑戰。雖然“一帶一路”沿線絕大部分國家并不在當前歐美日主導的區域或雙邊貿易協定中，但其構建起來新的貿易投資規則會對沿線各國產生影響，而且東盟作為中國第三大貿易伙伴，其絕大部分國家已經融入到歐美日構建區域貿易體系之中，勢必會影響中國文化產業對這些國家的貿易投資力度。

二、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貿易投資的區位選擇

（一）與“一帶一路”沿線文化貿易的區位特征

1.文化產品貿易規模不斷擴大。與“一帶一路”沿線開展文化貿易投資是塑造文化新生態以及推進民心相通的根基。整體看，我國與沿線各國的文化貿易順差額持續擴大。商務部數據顯示，2013-2019年，我國與沿線各國的貨物貿易進出口總額達到了46.3萬億元，年平均增幅超過了4%，高于我國同時貨物進出口貿易的平均增幅。就文化產品貿易而言，2019年我國與沿線各國的進出口額為1190億美元，占我國貨物貿易總額的3.23%，實現順差810億美元。與“一帶一路”沿線各國的文化產品貿易額為210億美元，比2018年增加了2.45%，其中出口額為191億美元，實現順差172億美元。從數據上看，文化貿易是中國與沿線各國貿易的重要形式，也是提升我國商品出口競爭力的基本途徑，對完善貿易結構有重要影響。

2.文化服務貿易結構失衡。文化貿易涉及到貨物貿易和服務貿易兩個方面。2019年我國服務業全年進出口額為6.3萬億元，與2018年相比增加了4.9%，其中出口1.9萬億元，進口4.4萬億元，逆差為2.3萬億元，服務貿易逆差較大。在“一帶一路”政策的推動下，我國服務業出口能力日漸增強，2019年與沿線各國的文化服務貿易額11000億元，其中出口6800億元，進口4300億元，實現順差2500億元。但與文化產品進出口相比，文化服務貿易結構失衡較為明顯。2019年與沿線國家的文化服務貿易主要集中在視聽及相關產品許可費用、著作權、研發成果使用費等方面，這三項文化服務貿易出口額占到了文化服務貿易對沿線出口總額的68.7%。由此可見，我國與沿線國家的文化服務貿易額還比較小，貿易領域過于集中，與文化產品貿易相比有較為嚴重的失衡。由此，還需要進一步優化文化服務貿易出口結構，逐步擴大文化服務貿易規模。

3.文化貿易空間依存度明顯。按照文旅部的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與沿線國家文化貿易排在前5位的國家分別是新加坡、越南、捷克、馬來西亞、阿聯酋。這些國家集中在東南亞和中東歐，這為我國擴大與沿線其他國家的文化貿易及投資提供了一定的啟示。從文化產品貿易上看，2019年中國文化產品出口前五位的是日本、美國、中國香港、法國和英國，沿線國家進入前15位的只有新加坡、印度和俄羅斯;從文化服務貿易上看，2019年文化服務貿易出口前五位的是日本、韓國、美國、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沿線國家進入前15位的有新加坡、越南、捷克。整體看，中國文化貿易包括文化服務貿易和文化產品出口區域比較集中，而與沿線國家的文化貿易目標地也比較集中，但在中國文化對外貿易總額所占比重較小。

（二）未來對“一帶一路”沿線文化投資的區位選擇

1.優先東南亞地區及中國香港。從上述分析看，我國文化對外貿易目標地主要集中在亞洲地區，且多是與中國文化距離較小的地區，如新加坡、中國香港、越南等。因此，如何繼續擴大對這些地區或國家的文化貿易，在穩固貿易的基礎上進一步擴大文化產業對外投資，是未來區位選擇的重中之重。除了需要考慮文化貿易對文化投資的帶動作用外，還應該關注中國企業對外投資的重點區域，中國企業對外投資較為集中的區域，表明其對于中資企業的風險較小，且形成了中國體系性的投資布局。因此，選擇文化投資的區位，需要考慮文化貿易的帶動性，也需要考慮中國企業投資布局的集中性。當前，中國企業對外直接投資的存量80%是集中于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截至到2019年底，中國企業在發展中國家和新興經濟體累計的投資存量為1.8萬億美元，占到中國對外投資總存量的86.4%。其中投資存量累計最多的地區是中國香港，占到了12500億美元，占比69.4%;東盟次之，為1200億美元，占比6.7%。在發達經濟體累計的投資存量約為4500億美元，主要集中在美國、歐盟、加拿大、澳大利亞、日本等國家，其中在歐盟累計的投資存量最大，為1800億美元，占比40%;美國次之，投資存量累計955億美元，占比21.2%。從上述投資存量分布看，中國香港、東盟地區是中國對外投資存量累計最多的地區，同時文化、體育、娛樂等行業的投資存量同樣是最大的，2019年達到了251億美元。因此，東南亞及中國香港是未來對外文化投資的優先區域。

2.次選中亞及中東歐地區。截至到2019年底，中國企業在中亞、中東歐地區累計投資存量245億美元，雖然在中國對外投資存量中的比重不高，但部分項目投資時間較長，積累了一定的投資基礎。另外，就投資流量而言，2019年中國企業對沿線65個國家和地區均有投資，流量達到了456.98億美元，占2019年中國企業對外投資投資流量的27.95%，而且有很大一部分資金流向了中亞、中東歐國家，其中涉及到文化、體育、娛樂的投資流量雖然只有5.54億美元，占比較小。在文化、體育及娛樂等行業的并購有6起，并購金額1.89億美元，占2019年中國對外并購總額的0.1%。總體看，當前中國對中亞、中東歐地區文化投資并不多，投資存量及流量均比較小。但這些國家文化、工業基礎相對比較完善，且人口較多，未來文化消費潛力巨大。而且，隨著歐美日發達國家的文化投資審查日漸嚴格，如最近包括瑞典等歐洲國家大量關閉孔子學院，未來必然會有大量的中國資本涌入到與中國文化交流比較密切的中亞和中東歐地區。因此，未來需要國家出臺相關政策對其進行引導，以降低文化投資風險。

三、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文化貿易投資合作的領域布局

（一）文化旅游業：以品質帶動文化產業的貿易及投資

跨境旅游是中國與沿線國家擴大經貿合作以及文化交流的重要形式。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很多國家特別是周邊國家，文化交往歷史悠久，文化相融性較強，為擴大雙方的文化貿易特別是跨境旅游提供了條件。2014年中國就與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兩國共同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報了絲綢之路文化遺產，自從絲綢之路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以來，中國到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旅游的人數猛增，吉爾吉斯斯坦一度還在央視國際頻道打出旅游廣告——“到李白出生地游玩，領略大唐盛世”，以此來吸引中國和其他國家的游客。

總體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有著豐富的人文資源和保護完好的自然風光，沿線各國的入境旅客人數不斷增長，絕大部分國家是跨境旅游貿易順差國，中國游客是沿線各國旅游服務收入的主要貢獻者。2019年沿線各國的跨境旅游收入達到了4259億美元，其中超過30%收入是來自于中國游客。2019年中國實現國際旅游收入1678億美元，來自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游客貢獻了其中的214億美元，占到了中國國際旅游收入的12.75%。未來沿線各國的旅游業發展空間較大，特別是在文化認同感逐步增強的情況下，中國旅游企業應該加大對沿線各國投資及文旅產品出口，打造新的旅游項目，創造新的旅游模式，提升旅游服務的文化品質。對于沿線各國而言，要積極吸納沿線民眾入境旅游，增強他們對中華文化的了解，在文旅雙向活動中，擴大投資及文旅產品出口，如加大中華美食、中華醫藥等產品的出口，打造文旅服務與相關產業融合的貿易產品。

（二）新型數字產業：提升文化貿易的技術含量

近些年來，隨著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數字經濟已經成為我國新的經濟增長點。2019年我國數字經濟總量突破了35萬億元，在GDP中的比重超過了30%。在文化產業領域，數字經濟成為推動產業發展的重要力量，也是中國文化對外貿易投資的重要載體。在新時代，應該加大媒介融合力度，積極創新媒體傳播方式，實現跨平臺、跨媒體的聯動與融合，認真研究和分析沿線各國消費者的文化喜好，創造出更多的個性化文化產品及服務。中國影視、短視頻、網絡直播等文化視聽產品近些年發展迅猛，對沿線國家的出口量不斷增加，因此，要立足于沿線各國消費者的精神和文化需求，打破文化的障礙和局限，推動中國對外文化貿易的升級。

網絡文學和網絡游戲近些年也發展迅速，成為中國文化對外貿易的重要產品類型。特別是網絡文學，幾乎所有的網絡文學平臺均打造了幾十種語言體系，運營模式也從最初的版權交易到現在內容直接輸出，海外消費者可以在平臺上直接在線閱讀或下載，在線閱讀、版權交易、紙質版圖書銷售成為網絡文學對外出口的重要收入來源。中國閱文集團旗下的起點國際（Webnovel）作為一個全球性的網絡文學平臺，海外用戶年訪問量突破了2000萬人次。閱文集團正在加速推進全球性的商業開發模式推動網絡文學產品出口，截至到2019年底，閱文集團海外消費者在線閱讀的收入達到了18.9億元，版權交易收入達5.63億元，紙質圖書銷售收入達到了1.2億元，其他類型的收入接近3000萬元。閱文集團成為中國網絡文學對外出口的龍頭企業，2019年的純利潤達到了22.9%，在沿線國家取得出口收益達到了3.71億元。在網絡游戲領域也存在著類似情況，2015年中國就成為網絡游戲生產第一大國，騰訊公司也成為全球最大的游戲生產商。截至到2019年底，騰訊公司的網絡海外版權收入累計達到了95.63億美元，對沿線國家的累計出口額達11.2億美元。由此看，帶有中華元素的網絡文學、網絡游戲等新型數字產業正成為中國對外貿易的新興行業，在中國與沿線各國文化貿易投資中，應該積極發揮新興數字產業的優勢，不斷創新數字傳播技術，提升數字傳播的廣度和強度，實現雙邊文化貿易的雙贏。

（三）高端文化服務業：帶動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的貿易投資

自從上世紀90年代中期，“韓流”成為韓國對外文化出口的新標志，由此帶動了以韓國影視劇、網絡游戲等產品及服務的大量出口，并以此推動了韓國旅游業、醫療美容業、服裝服飾業、化妝品產業的“走出去”，成為韓國文化貿易及生產性服務業對外出口的重要推動力量。通過文化服務業帶動制造業產品的出口，韓國的經驗可以給我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貿易投資合作提供重要啟示和借鑒。

隨著我國服務業市場的不斷開放，生產性服務業對外貿易及投資的能力有了較大的提升，其中增速較快的行業主要有文體、娛樂、信息服務業。然而，文化服務貿易依然處于逆差狀態，文化服務與文化制造業貿易失衡狀態并未改變，不僅文化服務的國際競爭力較低，而且技術創新能力不足。就當前而言，我國文化服務貿易出口還是以商業設計、服務外包等為主，而版權貿易、軟件許可、文化休閑娛樂等產品出口比重較低，文化服務貿易對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的帶動作用有限。然而我國文化產品出口已經處于順差狀態，由此表明文化產品相關的制造業具備較強的比較優勢。截至到2019年底，我國與沿線國家在工業設計類、信息技術類等領域的服務貿易金額突破了1000億元，達到了1056.39億元，與2018年相比增加了約26.3%，由此帶動了我國核能、鐵路、通信、移動金融等產業的走出去，也帶動了這些行業的技術和標準走出去。因此，在未來，我國要進一步擴大對沿線國家的文化服務外包出口，以此來帶動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的產品出口及投資，推動實體經濟由生產制造向服務智造轉變，提升我國制造業的國際競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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