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是孫行者

演講者：六小齡童

大家好：

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看見很多觀眾，見了我叫“六老師你好”，也有叫我“六小先生你好”,還有叫我“孫老師”的。說了半天，我想很多同學都覺得很奇怪，章老師，立早章，姓章，為什么很多人都會叫我六老師？這就要從我的父親開始說起，我爸爸六歲學藝，藝名叫六齡童，我還有一個二哥叫小六齡童，那么我呢？不能叫小小六齡童啊，我成孫子了，所以我只能把小六倒過來，變成六小齡童。

我二哥，他從三歲開始學藝，八歲的時候大家可能看過一張照片，周總理的畫冊當中就有，就是總理懷里抱著的那個開懷大笑的小孩，那個就是我的二哥——小六齡童。12歲的時候，三打白骨精，到了北京的中南海懷仁堂為毛主席、劉主席、鄧主席等等黨和國家領導人演出。那個時候我哥哥是演一個小猴子，等到真正要演美猴王的時候，他患了白血病。那么，我也就是在哥哥臨終的六個月的治療期間，陪了他六個月。

其實真正讓我喜歡孫悟空、了解孫悟空、愛上孫悟空，想演孫悟空，是從我哥哥在這六個月當中給我講《西游記》的故事。從第一本《猴王出世》到最后《取經歸來》，我印象中大概有三四十本，哥哥就每天跟我講一個故事，尤其讓我現在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的是，我的生日是4月12號，其實哥哥在4月12號這一天思維很模糊了，基本上不怎么會說話，但是他一直一直配合醫生?？赡苓@是一種原發的、自然的流露，一定要熬過這一天，否則以后我的生日就永遠成他的忌日了。最讓我感動的就是有一天，我的二哥跟我講說他就要死了，我說什么叫死？因為我那時很小只有六七歲，我就問他：那我怎么能夠看到你？你死了我還能看到你嗎？他說只有當你演成美猴王的時候，你才能看見我。所以，哥哥用這樣的一種語言方式提醒我，能夠從他手中接過這個金箍棒繼續走完他西天路上沒有走完的路，所以哥哥臨終一句話改變了我的藝術追求。

1982年7月，《西游記》在揚州大明寺開拍，楊潔導演在全國海選，不像現在有電視這樣的一個平臺可以去全面地去選擇，只能導演一戶一戶、一個團一個團去直接跟演員交流。她在北方選了很多導演認為不錯的演員，但是按楊潔導演的意思是，我們未來這個熒屏美猴王可能更多地要真實生活化，他所有的一舉一動，都是要猴化的，拳頭是這么捏，大拇哥在四個指頭的里邊，那么包括你的動作也是，你不能僵。聳肩也是，他也是松松的，這才體現了可愛、俏皮。

楊潔導演，包括劇組的主創確定我來扮演孫悟空，這個行家里頭專門有一句話，就是這個演員的一生之戲在于臉、一臉之戲在于眼，尤其是孫悟空火眼金睛，這個眼神很重要。這是我最大的一個弱項，600度近視、200度散光。導演說，你看一個物體，開始瞪著，往左，往右，再回來。最后我自己想了三個辦法：第一，如果我不拍戲，我就看人家打乒乓球，我站在那個網中間這頭不動，眼睛跟著乒乓球走，上下、左右，這是技巧，有時候孫悟空生氣還得對眼，對吧？晚上點一炷香，找那個香的煙頭，把燈都關掉，你要很仔細你才能看出這個煙頭，就是練你的視點，其實也是看不太清楚，但你感覺像看見了。那么再有就是早上看日出，我最多時間可以看20分鐘不眨眼睛的。

比如說，大家看到第15集，紅孩兒跟孫悟空斗那一集，大戰紅孩兒有印象嗎?紅孩兒口吐三昧真火,一吐那火,你看那火在我身上燒，那是真的在我身上燒,怎么辦?里頭穿上石棉衣服,外頭套上孫悟空的衣服,我們的煙火師跟我講噴上水,刷上凝固汽油，一點著以后，幾個部位，腿部，臂部，包括背部，你可以躲一躲。那么我們師徒幾個人，只有我在現場有這個鏡頭，唐僧就拎了個水桶，豬八戒拿鏟子里頭是沙，沙和尚拿了一個麻袋布。導演說如果你要堅持不了你就說，或者往外一滾，我們就知道了。

從一開始毫不在乎，到最后真難受了，我一直堅持演，最后導演還沒有叫停，我就在地下來回滾。楊潔導演看到監視器里，我往鏡頭外面滾，就知道不對了。所以等到他們再過來，給我撲火或者把我拽起來，我大概窒息了有一分鐘，馬上吸氧才一點點緩過來了。

所以很多的觀眾也會問我，章老師你在整個《西游記》拍攝這么多年當中有沒有想過退縮或者放棄？我仔細想了一想，好像基本上沒有。為什么？因為沒有退路。

《西游記》大家知道這個故事，其實真正西天取經的“經”完整嗎？不完整，相當一部分掉水里，還有那曬經石上，豬八戒一撕，很多字粘在石頭上了，所以叫曬經石。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其實就是在生活上不要過分地追求完美。

今天借著這樣的一個機會，能夠跟大家來共同從《西游記》當中再一次感受這樣的愉悅是我的榮幸，那么我想送給我們在場的嘉賓同學一句話，也是我多年來的一個座右銘：苦煉七十二變，笑對八十一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