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光，你怎么看

夕小白

在元芳體風靡一時的年代，我們遇見了元光，那句走紅的臺詞被我們戲謔成了：“元光，你怎么看？”

和每一個中年男人一樣，元光也擁有一個標志性的啤酒肚，走起路來總是慢慢的，像只步伐沉穩的企鵝。目光如炬的小眼睛藏在金絲眼鏡后面，我們看不透他，他卻能細細地打量我們。他比他教的物理還難懂，所以我們從沒走近過他，也沒有人真正地了解過他。

元光一共完整地帶過三屆學生，前兩屆都帶出了省理科狀元，到了我們這級，卻給他壞了門頭。高中入學時，元光的年紀已經長于我們的父母，他用60后的古板審視著我們這群90后，我們用90后的眼光埋怨著他60后的陳舊。

高中時候，大家的精力很旺盛，每天下課都像猴子出籠似的到處亂竄。每次元光推門進來，看到我們這副精神的勁頭不往學習上使，就邁著步開了腔：“你們是考得好興奮，還是麻木興奮？我看你們是麻木興奮！”每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同學們都低著頭嗤嗤地笑。

高二時，學校組織了一次合唱比賽，那是大家文理科分班前的最后一次集體活動。每個人臉上畫著彩繪，一手拿著小國旗一手舉著紙飛機，我們感動了全場，拿了全校第一。那天晚自習，教室里騷動了很久都沒有靜下來。元光走進教室，看到我們個個眼里放光，只說了一句：“靜下心來搞學問。”似乎在元光心里，只有學習這一件正事，旁的都是不務正業。

當別人晚自習都把頭埋在試卷里的時候，我則見縫插針地往夢想里鉆。等我意識到元光站在我身邊的時候，眼前的寫作本已經來不及收起來了。我整個人頭皮發麻地坐在那兒，祈禱他沒有看到我的不務正業。

“你這是在干什么，課間來我的辦公室。”我慌張地把本子往書桌里一塞，盯著數學筆記本里密密麻麻的數字發呆。

“你覺得你能成為韓寒還是郭敬明？你覺得自己已經寫得很好了嗎？在我看來不見得吧……”他的語氣不嚴厲，甚至還帶著一絲溫和，但在我聽來卻比侮辱還刺耳。回教室的路上，我像失了魂一樣心空落落的，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掉進了水里。

之后挺長一段時間，我不敢再碰寫作，甚至覺得這輩子也不會再提筆了。我說服自己拋棄了僅有的驕傲，跟別人一樣埋頭看書做題。

“每個人的人生都有兩條路要走。一條是你必須走的路，一條是你想走的路。你只有走好必須走的路，才能走你想走的路。”后來忘記在哪里看到這句話，和元光那時跟我說的如出一轍。如今我見到那些夢想很大、成績很差的中學生，我也會給他們講兩條路的道理，因為餓著肚子談夢想不是情懷，是逃避和不負責任。

元光出現在我最不愛聽別人講道理的中學時代，如今我卻抱著元光當年的那些道理讀完了研究生。他當年總是說“滿分意識，做題要有滿分意識”，那時覺得完成比完美重要，上了大學才知道，追求完美才能戰勝惜敗和遺憾。

畢業之后，跟元光擦肩而過了兩次，有很多話想說卻又哽在喉頭，只能看他背影越走越遠。希望下一次偶遇的時候，我能勇敢地不再駐足錯過，而是快步走上去跟他打一聲招呼：“元光，好久不見！”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