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蠅復仇記(下)

孫永傳

突然，這個時候，從門外偷偷摸摸潛入一個人來，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小偷先生！他看上去鬼鬼祟祟，貓著腰，貼著墻根走進來……他還時不時往頭前腦后揮兩下手，試圖驅趕那只令人惱火的蒼蠅（不過在哈爾眼里，看上去反倒是蒼蠅把此人給“驅趕”進來了）……

就在下一刻，小偷先生竟與巡視歸來的馬戲團團長撞了個滿懷！

兩人都嗅出彼此身上的危險氣息，于是不約而同地撲到對方身上，扭打成一團。

“我全都瞧見了！快把你那件稀罕寶貝交出來！”小偷先生聲嘶力竭。跟哈爾一樣，他也窺探到了這個神奇馬戲團的秘密所在。

然而，團長力勝一籌，很快挾制住了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偷。

“從現在起，你被拘禁了！作為懲罰，你得為我效勞一段時間……”團長這樣宣布著，扭著小偷來到關著狗熊的籠子前。他又掏出那個鋼筆模樣的東西（暫且叫它“意識轉換器”吧），重新調試了一番，“不過我得先把這東西改成單向傳輸……好了，我要把你關進小黑屋咯！”

說著，團長將意識轉換器的兩個端口，分別對準了小偷先生和那只大狗熊……

“不要！我不要跟這個畜生交換靈魂！”小偷先生大喊大叫，奮力掙扎。

“不是交換，”團長冷聲獰笑，“而是單方面把你關進這頭野獸的軀體里，讓你們的靈魂交融在一起……阿嚏，阿嚏！”

突然，團長接連打了兩個噴嚏！

小偷先生及時地利用了這個機會，他用力一掙，擺脫了團長的控制，同時伸手去搶奪那個意識轉換器……團長一面招架著小偷，一面又莫名其妙地打起了噴嚏——又是蒼蠅在搗鬼？沒錯，哈爾瞧出來了，那只蒼蠅正往團長的鼻孔里猛鉆呢！

有了蒼蠅的助攻，小偷先生抓到了意識轉換器的一端，而團長則拼命將另一端往懷里掖……

就在這時，只聽“咔嗒”一聲，團長所執的那個端口閃出了亮光！

“你這家伙！誰讓你亂按的……”團長沖小偷先生發出一聲驚呼，下面的話便噎在喉嚨里再也說不出來了。

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小偷先生就像被抽掉了靈魂一般，頓時癱軟在地，紋絲不動，一聲不響。

再看團長，他僵立了足足有一分鐘，眼睛圓瞪，臉色漲得發紫！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使他如此驚恐……團長高高舉起拳頭，然后瞄準自己的臉蛋，猛揮了一拳……一下狠狠捶在自己臉上！

接下來，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了——團長用右手扇了自己兩巴掌，左手又抓又撓，想要阻止右手，右手則卡住了脖子。團長的牙齒也開始反擊，搖著腦袋又啃又咬……就這樣，整個身體扭打成了一團，團長痛得齜牙咧嘴，忍不住哇哇大叫起來。

“滾出去，簡直是惡魔附體……你這無恥的盜賊！”團長剛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舌頭就被牙齒狠狠地咬破了。

很快，兩條腿也開始左右互搏，撞了一通膝蓋后，又瘋狂跺腳，恨不得踩扁對方……沒過幾個回合，團長整個人就癱倒在地。

天哪，團長瘋了嗎？天底下哪有自己毆打自己的道理！

哦！哈爾忽然想到，團長不是口口聲聲說什么單向傳輸，要把小偷關進狗熊的軀體里嗎？或許他已經實施了吧——在剛才的搶奪中，意識轉換器的某個按鈕被觸碰，導致它爆出亮光！只不過，這次只有一端發光，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單向傳輸？不巧的是，發出亮光的端口沒有對準那只狗熊，而是對準了團長本人！

你瞧，可憐的團長，渾身上下的器官還在混戰不休；而小偷先生的身體卻毫無生機，軟趴趴地癱在地上，像具空殼……這情形，不正如躺在醫院里的羅杰嗎？

如此說來，恐怕是小偷先生的意識“闖進”團長的軀體里了吧！因此，不是團長自虐，而是兩個人的“意識”存在于同一具身體里，互不相讓，發生了內戰！

終于，當嘴巴咬住胳膊不放，手臂掙扎著摸索，操起一張凳子砸在腦袋上！這樣，團長的身體總算消停下來了（昏厥不醒）……

真是天大的好機會！哈爾從帷幕后跳出來，奔上前臺，迅速撿起落在地上的意識轉換器……蒼蠅飛來了，嚶嚶嗡嗡，圍著哈爾歡快地轉了兩圈，然后落在他的肩膀上！

走出馬戲團，哈爾飛一般地往醫院跑去。半路上，他沒忘買了一瓶墨水，帶在身上。

一進羅杰的病房，瞥了一眼不省人事的羅杰，哈爾立刻打開那瓶墨水，往床頭柜上潑出了一大攤。

“告訴我，怎么操作這個東西？”哈爾掏出了意識轉換器，呼喚那只蒼蠅。

蒼蠅駕輕就熟，飛到這攤墨水前，伸出細腳蘸上墨汁，就在柜臺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幾行字來！沒錯，這是在指點哈爾。

不算復雜，哈爾依葫蘆畫瓢，羅杰的意識從蒼蠅那具微小的身軀中剝離出來，通過單向傳輸，總算回到他自己的身體里。

那只蒼蠅變回了普通的蒼蠅，它“嗡”的一聲，飛出窗外，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哥，快醒醒！”哈爾眼巴巴地望著羅杰，忍不住拍了拍他的下巴。

足足等了一刻鐘，羅杰終于睜開了眼睛！

又花了兩天工夫，羅杰總算恢復了神志。

他解釋了這一連串離奇事件是如何發生的：

羅杰和他的導師史密斯博士共同研制了一臺意識轉換器（就是那個鋼筆模樣的東西）。史密斯博士起了私心，想要獨占研究成果。他先在實驗室捕獲一只蒼蠅，然后暗地里操弄機器，趁羅杰午睡的時候，將羅杰的意識單向傳輸給了蒼蠅。讓這只蒼蠅自生自滅，這樣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真相。

羅杰“變”成了蒼蠅，用這只飛蟲的小腦袋思考一個重大的問題——如何自我救贖和復仇？

起初的三天時間，蒼蠅一直跟蹤史密斯博士。這個可惡的老頭得了癌癥，日子快到頭了，可他卻整天在大街上晃蕩，兩眼放光，東瞧西望，好像一頭饑餓得幾近垂死的野獸在尋找獵物一樣！

終于有一天，史密斯碰到了一個體格壯碩的年輕人。他是一家經營不善的馬戲團團長，欠了一屁股債，站在懸崖邊琢磨著要不要自我了斷。史密斯了解到年輕團長的煩惱之后，許諾要給這個年輕人一筆數目可觀的財富，但條件是彼此交換身體。由于走投無路，年輕人雖然不明所以，但沖著那一大筆錢，還是忍不住想要試一試。史密斯博士拿出意識轉換器，調換了彼此的靈魂——史密斯瞬間就變身為一個精壯小伙，而團長卻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糟老頭。史密斯變得身強力壯之后，他并不打算遵守承諾，而是趁機將變成糟老頭的馬戲團團長推下了懸崖……史密斯冒充團長的身份，回到馬戲團，利用意識轉換器把人變成野獸關進牢籠，把飛禽走獸變成人一樣進行各種乖巧的表演！就這樣，馬戲團反倒經營得有聲有色了。

后來的事情，哈爾都知道了：

親眼目睹了史密斯的諸般惡行，蒼蠅（羅杰）開始了它的報復行動。它首先物色到了一個小偷，百般騷擾，將他“驅趕”到了這家馬戲團，引誘他去偷搶意識轉換器，與史密斯發生沖突……之所以把哈爾也引到馬戲團，不就為了渾水摸魚，奪回那個神奇的小機器嗎？我們已經知道，到目前為止，這一切進行得還算順利。

羅杰決定去報案。

可是警察局沒人相信這起荒唐的案子。羅杰只好帶著警察去了一趟馬戲團。

一到馬戲團，他們就聽說團長先生發瘋了。一群人圍在一起不是欣賞什么馬戲表演，而是瞧著這位團長在自己跟自己打架呢！

三五個警察制服了團長。

哦，準確地說，被制服的這個人，是一個冒名頂替者和一個盜賊的混合體——盡管羅杰一再這么解釋——兩個卑劣的靈魂一同侵入了這副健壯的身軀，并且在爭奪對這個身體的控制權，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但人們對羅杰的說法將信將疑，直到羅杰操作機器，釋放出小偷先生的意識，回歸自己的身體——這才多了一位證人，小偷先生把馬戲團的底細全都抖摟出來了。

經過更多的調查和審判，團長（其實是個冒牌貨）最終招供了自己的罪行，受到了應有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