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讀《背影》

（吉林省永吉縣第四中學，吉林 吉林市 132200）

在各種文體當中總覺得散文最難寫，不著邊際卻不能不留痕跡。也覺得散文最難講，學生看不進去，看進去了也不一定能理解了。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背影》作為散文的典范多年以前就被收入了課本，我上學的時候學過，實習的時候講過，然而卻沒有真正的從心底去體會。上學時候學，說文章寫得好是為了配合老師，實習的時候賣力地講此文寫得如何的好是為了展示自己作為老師的功底，是單純地為了講好一篇而講，然而都未曾真切地體會到朱自清筆下的父子深情。

時隔十幾年，我也已經由青蔥少女成了孩子媽媽，每天在工作和家庭中奔忙。一個周末，照例陪兒子去上聲樂課。在緩緩的音樂聲中，孩子們唱《父親的散文詩》 “ 一九八四年 莊稼還沒收割完 女兒躺在我懷里睡得那么甜……這是我父親日記里的文字 這是他的青春 留下的散文詩幾十年后 我看著淚流不止 可我的父親已經老得像一個影子” 這歌詞平常得很，但是“父親已經老得像一個影子”深深地打動了我，我感到內心的恐懼，一個人老得像一個影子是什么樣的呢？影子沒有自己的動作，沒有自己的話語權，不能自主，在別人面前已經失去了存在感。我想我有一天也會老得像一個影子，下課我問兒子一個人老得像一個影子是什么意思，他說：“就是什么都聽兒女的，自己已經什么都不會做了。” 我想起了我的父親，我父親是一名當兵七年的退伍軍人，雖然退伍多年但是依然保持了軍人的作風，吃飯很快，走路很快，對我們要求嚴格，做事很果斷。雖然已經年屆七十，但是目光炯炯，步履矯健。我不知道我的父親是不是有一天也會老得像一個影子。

回家重讀了朱自清先生的《背影》，此文寫于一九二五年，追憶的是作者在北京大學哲學系讀書期間，從北京趕到徐州與父親一道回揚州老家為祖母奔喪。奔喪之后父子分別，一個赴北京學習，一個外出謀差事。想一想朱自清父親當時的處境可算是十分艱難：喪母、舉債、賦閑、為生計所迫與兒子各奔東西。雖然比年的朱自清已經20 歲，但是在父母面前多大都是孩子。就像我已經四十歲了，我和父親母親出去，父親還是會提醒我看車，母親總是告訴我看路不要摔倒，仿佛我還是十歲左右的孩子。我下班回家，父親會在巷子口等我，母親會把握好時間把飯菜端上桌。朱先生的父親看行李、講價錢、揀座位、鋪椅子、托付茶房、買橘子每一個細節都希望替兒子安排妥當。“我”以年輕人特有的“聰明”覺得父親很多事情做的是多余的，比如托付茶房照顧“我”，“我”覺得父親的囑咐純屬多余，茶房只認得錢，其實這樣的現實父親未必就不懂，但是一個牽掛兒子的父親在不能陪同兒子的情況下，只能囑咐茶房。倘若這橘子是由兒子去買，可能會方便快捷得多，但是父親一定要親自去，艱難的爬上爬下，臃腫而蹣跚的背影正是中年人的真實寫照，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但是經濟負擔并未減輕。人到中年的奔波和疲憊在這蹣跚的背影中盡顯。

所謂父母總是想把最好的給孩子，作為母親我也是這樣。我想盡自己的所能，把最好的條件提供給兒子。我和愛人每天起早貪黑地上班，為了兒子上一個比較好的中學，舉全家之力買了學區房。雖然能力有限，但總是傾其所有、盡其所能。我兒子曾經反駁我說“媽媽，小孩是人，不是養在籠子里的鳥和池子里的金魚。”他也是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但是就是不喜歡嘮叨和束縛。在兒子的眼里我說的很多話根本是多余的，沒有意義的。孩子的社會經驗和生活經驗都尚淺，但這一知半解的經驗讓他總是自己為是。也許等他長大了的某一天才能理解我對他的愛。就像朱自清先生也是在與父親分別兩年后才對父親的背影有更深的印象，對父親的愛有更深的理解。也許有些深情只能在時間的消逝中才能體會，在歲月的流逝中才能沉淀下來。

重讀《背影》從心底里理解了父愛，不能轟轟烈烈，更不是煽情渲染。父愛靜靜的，平平淡淡地藏在生活的點滴里。就像我的父親在我回家時帶給我的捆扎整齊的蔬菜；還有厚厚的一沓一元面額的人民幣，說是留著我坐公交車用；還有我下夜班街頭的清瘦的身影。

重讀《背影》被那樸實的文字后面的深情感動，尤其是在講《荷塘月色》這篇課文的時候查閱了一些資料。了解到朱自清出生于書香門第，作為家中長子，被寄予厚望。父親嚴厲，有濃重的封建家長的思想，認為父親可以隨意支配兒子的一切。即使朱自清有獨立的收入，也沒有獨立支配自己收入的自由，朱自清和父親的關系一度非常緊張，陷入冷戰的狀態。但父子情深，即使溝通不多，來往不密切，終究割舍不下血脈相連的父子關系。

以前讀《背影》都是從寫作的手法如何高超的角度去講，如何利用了細節描寫、動作描寫；語言樸素簡潔，結構嚴謹精巧；具有清新、雋永的藝術風格的角度去講的。多年以后重讀《背影》，最打動人的其實都不是表象的這些技巧，而是隱藏在文字背后的深情。只有心中藏著這份深情，才能寫出打動人心的文章，經久不衰。在淡淡地筆墨中，流露出一股深情，沒有矯揉造作，卻有一股動人心弦的力量。經典便是那些你多年以后再讀還會讀出新味道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