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流

譚喜愛

唐詩有云“輕羅小扇撲流螢”，形象描述了七夕之夜，宮女拿著輕飄飄的綢布小扇撲捉飛舞的螢火蟲的場景，充滿詩情畫意。文人們喜歡扇面題詩作畫，方寸之地卷舒之間，隨風搖曳，顧盼雅致。我輩草民，無暇享受這般風韻，夏日里一把老蒲扇，隨手抖動，扇掉一時炎熱，一身疲憊和臭汗。若再牛飲一瓢冰涼的老井水，頓覺神清氣爽，不亦快哉。

小時候，夏日勞作之余，父親汗淋淋地從田里或石灰窯回家，癱倒在竹躺椅上，常大呼小叫“喜愛，給爺老子扇風。小年，快到井里提壺涼水解渴”。我找來那把滿面皺紋的老蒲扇，對著父親大人狂扇，猶如孫大圣拿著芭蕉扇，想要扇滅父親身上的“火焰山”。弟弟提著井水急急趕來，父親連忙高擎茶壺，對著壺口，咕咚咕咚狂飲。抹抹胡子旁的水珠，笑嘻嘻地獎給我們兄弟一些糖粒子或幾塊餅干。

晌午，沒一絲風，即便坐著不動，也汗流如雨，這時扇子便成了寵兒。“六月天氣熱，扇子借不得。雖然是朋友，你熱我也熱。硬要借扇子，等到十二月。”我們哼著“借扇子”的童謠，度過每一個炎暑。有時家里蒲扇不夠用，我們就用廢紙自制小折扇。課堂上，操場上，隨時隨地掏出自己的小扇子，趕走煩人的炎熱及蚊蟲。有了這道具，在那沒有電風扇、空調的童年，我們依然過得有滋有味，瀟灑快樂。

夏夜，住在老石板堂的村民，清閑時相聚在大堂屋。坐在屋中一排光溜溜的石墩上，每人手執一把蒲扇，一邊扇走酷熱，一邊嘮家常，講故事。

我們小孩子不喜歡規規矩矩坐在大堂屋。大熱天的夜晚，我們拿著蒲扇到屋前曬谷坪，屋后果園，哼著童謠盡情追捕著螢火蟲。有時，追到老屋前楊家大塘螢火蟲聚集的瓜棚邊，干脆扔下蒲扇，沿著塘邊石級，跳進星火蕩漾的水里，捉青蛙，打水仗。玩夠后，一手提著螢火燈，一手執著蒲扇，走在青石板小路上，威風極了！

古樸的蒲扇，在時間長河的褶皺中，總會時不時扇動我內心的漣漪，似覺有陣陣清風從故土飄來。

瀏陽行之所以會選擇去石牛寨，因為好玩、好奇。

我以為山寨都曾是土匪的窩，即使時間流逝千年。他們曾經的痕跡還會隱隱可見。可到了石牛寨，不覺啞然失笑，笑自己對山寨的誤解。哪里有什么土匪印記，瀏陽的石牛寨其實是當時“土人御亂”時的避難所，是明代瀏陽48寨中惟一剩下的一寨。

只是，當我們開始這一天的第一步攀登時，石牛寨似乎已經脫離了其滄桑的歷史背景，我感覺更像是赴一場戀人之約。因為首先迎接我們的居然是“愛情云梯”。

“1314根方木，520級臺階，走過了，就是一生一世。”顯然，云梯是后來修建的。臺階像拋光了一樣有質感，來來去去的人很多，他們應該都有可以經風經雨的愛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