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勵 孫云鴻 蘇婧
摘要:古代鎧甲作為冷兵器時代最主要的護具,在我國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它不僅是中國寶貴的歷史文化遺產,在世界范圍內也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和收藏價值,同時也是超越時間、空間的造型藝術。本文以唐朝明光鎧和中世紀鎖子甲、板甲作為研究對象,對史料描述和實際復原件進行對比探究,分析鎧甲的文化內涵及背后的影響因素。
關鍵詞:鎧甲;造型藝術;明光鎧;鎖子甲;板甲
中圖分類號:TS93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0)21-0-02
0 引言
鎧甲作為一種在戰爭中保護身體的防具,在戰爭史乃至人類文明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古代鎧甲是人類尚武精神的具象表現,每個時期的鎧甲都有自己的特點,都具有時代特色,融合了深厚的地域性和民族性。中國唐朝的明光鎧、歐洲中世紀的鎖子甲和板甲用其獨有的造型語言,展示了當時的社會現狀和發展軌跡。
1 中國古代明光鎧的發展
1.1 明光鎧的發展歷程
明光鎧的名稱首先和胸前、背后的圓形護件有關,這種圓形護件多以銅、鐵等有色金屬制成,經打磨可以變得如銅鏡般透亮。其次,之所以取名“明光鎧”,是因為經太陽光的照射,鎧甲會發出耀眼的“明光”。同時,“明光鎧”也有“見日之光,天下大明”的寓意。明光鎧并非唐朝獨有,早在三國時,曹植的《先帝賜臣鎧表》中就有關于明光鎧的記錄。明光鎧真正開始形成是在南北朝時期,南北朝時期軍閥混戰,頻繁的戰爭對更先進的武器裝備有了更大的需求。隨著鍛造技術的不斷提升,明光鎧等一些防護能力較強的甲胄不斷出現。在兩當甲的基礎上,于胸前和背后各加上兩塊圓護,這是明光鎧最初的樣式。隋朝時期,明光鎧依舊是加圓護的兩當甲,僅在脖頸處略有改動,這樣的形制一直持續至初唐。盛唐時期,明光鎧的形制才算基本定型,鑄造工藝和造型設計都可以達到量產化的水準。相比于隋朝和初唐時的初代形制,盛唐時期的明光鎧可以說在造型美學和實戰應用上都達到了頂峰,因而也被譽為中國古代鎧甲的最高水準[1]。
1.2 唐朝明光鎧的造型內涵
唐朝明光鎧胸前的圓護多為銅制,不僅加強了胸前背后等要害部位的防御能力,而且在陽光的照射下,胸前的金屬甲片能夠反光,對敵人和戰馬的視線造成一定的干擾,有利于發揮本方的作戰優勢。此外,明光鎧的造型也相當奢華,胸前圓護上附有各種華貴的紋飾。紋飾多精雕細刻在貴金屬上,通常以各種異獸紋飾為主,和護肩上的猛獸形成呼應,不僅象征著唐軍英勇無畏的作戰風格,同時利用獸面張牙舞爪的形象對敵軍形成震懾[2]。鎧甲腰腹和手臂部分的形式多以魚鱗甲和山紋甲為主,目的是利用扇形甲片樣式更好地制作鎧甲,滿足防護和減重的作戰需求。同時,唐朝鎧甲的頭盔也以獅頭、虎爪等具有威懾力的野獸肢體花紋作裝飾,意在體現唐軍作戰的勇猛無畏[3]。
此外,在鎧甲之下,纏布和束腰也大有講究。纏布用來襯里,多由麻布制成,既能減少鎧甲對皮膚的摩擦,又能保持良好的透氣性。束腰最具特征的地方是腰前的各種獸頭雕紋,其中最常見的樣式是獅頭。一只雄獅咬住皮帶,獅口的獠牙向外延伸,眼睛怒目前視。獅頭束腰不僅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士兵的腹部要害,同時也能給人留下夸張、威猛的印象,加之兩側繡滿卷草紋和鳥獸圖案的袍肚,整副鎧甲都透露著工匠的匠心[4],這也是明光鎧位列《唐六典》十三鎧之首的原因。在下肢部分,雖然防護覆蓋和裝飾效果沒有上身那樣到位,但是從復原件和出土的鎧甲碎片來看,依然有所防護。例如,從束腰中延伸出的厚實裙甲,既方便了下肢的活動,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對腿部進行防護。皮質鑲鐵的護腿都有些許回形紋和如意紋元素作為點綴,甚至士兵的足具也是繡有云朵的云頭靴,象征腳踏云煙,體現行軍速度之迅捷。
1.3 唐朝明光鎧的地位與價值
根據史料和現存鎧甲的復原件來看,明光鎧的用料和鑄造非常精致,這和當時唐朝強盛的國力密不可分。堅實的經濟基礎和強大生產力使明光鎧得以大規模量產,雖說在唐軍中普及率不高,但是依然有一部分精銳士兵身著明光鎧。鐵甲是中國古代鎧甲制作的最高峰,盛唐時期,冶鐵工藝被朝廷壟斷,金屬冶煉技術有了較大的提升,生鐵被更多地用于鎧甲鑄造和武器鍛造,如素有“斬馬”之威力的陌刀。明光鎧有著精細的鍛造技術和華麗的外觀,而唐朝對服飾甲胄進行了一系列的整改,朝廷內部的奢靡之風也不斷蔓延,鎧甲開始衍生為一種帶有禮儀屬性的服飾。
2 歐洲鎖子甲、板甲的發展
2.1 鎖子甲、板甲的發展歷程
鎖子甲在歐洲的歷史已有數千年,最早發現有關鎖子甲記錄的是公元前4世紀的凱爾特人墓穴。鎖子甲發源于古羅馬時期,11世紀成為了主流的鎧甲形制。最早的鎖子甲由數片魚鱗甲連接而成,經過演變,由鐵環拼接而成的鎖子甲形成,古代中國也稱“環鎖鎧”。板甲出現于14世紀以后,最早出現于西歐,當時作為一些關節的小部件與鎖子甲、鱗甲搭配使用,且制作工藝簡陋,質量較差,適用范圍小。15世紀高爐出現,冶鐵工藝和效率得到了極大的提升,鋼鐵的產量加大,同時板甲的制造工藝也更加簡單高效,所以16世紀后板甲成為了主流。
2.2 鎖子甲、板甲的形制表現
鎖子甲的成甲材料主要有鐵絲和鐵環,每個鐵環與另四個環相套扣,形成“四圍一”的制式。鎖子甲最早由較為粗大的鐵環制成,但過大的鐵環無法形成有效的防御,制甲的鐵環越小,鎧甲越細密,防護效果也更佳。一副作戰性能高的鎖子甲由數萬枚鐵環制成,極其耗費工時和人力。周必大在《二老堂詩話·金鎖甲》中這樣評價鎖子甲:“至今謂甲之精細者為鎖子甲,言其相銜之密也。”鎖子甲在古代歐洲常常與板甲搭配作戰,鎖子甲在內提供第二層保護,保護要害并且提高靈活性,板甲則在外保護要害和大面積軀干。板甲的好處在于制造工藝相對簡單,且比鎖子甲更具實用性和觀賞性。14世紀后,由于制造工藝的發展,板甲和皮革對身體的覆蓋越來越全面。和中世紀手抄本的裝幀類似,板甲的邊緣裝飾著銅合金薄片,有時上面會鎏金并刻上花卉圖案、家族銘文或蝕刻的雕紋[5],用來表現擁有者的身份與地位。其中,最有帶代表性的是哥特式板甲,夏雷爾式頭盔像帽檐一樣向下延伸遮住頭部,但是嘴以下的部位無法得到有效防護,所以頸部采用大型護頸一直保護到肩膀,四肢軀干上的護甲都布滿了棱條和圖案。哥特式鎧甲的一體化程度很高,不僅在視覺上具有美感,在實際防護上,也具有很好的耐久性和抗擊打性。此外,哥特式板甲的靴子也和哥特式建筑具有同樣的風格。建筑的“哥特”在于尖形的拱門和修長的束柱,而鐵靴的“哥特”在于又尖又長的鞋頭樣式[6]。
2.3 歐洲鎧甲的使用階層及意義
中世紀時期,身著鎧甲的往往都是的騎士階級,他們代表著中世紀的封建統治階級和王公貴族的利益。就像江戶時代的日本武士信仰武士道一樣[7],騎士們也有自己信仰的道義和精神,他們遵循教會的旨意,為教會服務,為上帝執劍。例如,天主教的十字軍,他們的鎧甲和裝備上都有一個共同的標識——十字架。十字軍騎士把自己視作朝圣者的救星,用斬斷異教徒的公平正義之劍,宣揚所謂的大義凜然和騎士榮耀。
3 中西鎧甲造型藝術對比
本文提及的鎧甲各自代表著兩種不同地域的文化和歷史進程。以唐朝明光鎧為代表的中國古代鎧甲,自誕生起就攜帶著一種“師法自然”的屬性[8],從頭盔到足具都帶有古代象征元素,就好比代表先秦文明的青銅器,上面也布滿了飛禽走獸的圖案。一是為了表達對自然萬物的敬畏之心[9];二是這些具有神秘色彩的原始圖騰形象往往能在無形中提高士氣,并且對敵軍形成威懾。青銅禮器和鎧甲一樣都受中國古典文化的影響,上至上古神話傳說,下至詩書禮易樂春秋,都是其需要借鑒的。古代神獸形象和陰陽五行學說的內涵以具體紋樣的形式附著在鎧甲身上。色彩是每一個物體和每一種藝術必不可少的要素[10],在五行學說中,木屬青,火屬赤,水屬黑,土屬黃,金屬白,五行之間的相生相克原理在鎧甲的色彩上體現得淋漓盡致。秦朝的鎧甲之所以尚黑,是因為其統治者以“黑水”為鎧甲屬性,從而得理能滅以“赤火”為主的東周六國[11]。這些傳統文化元素不僅豐富了鎧甲本身的造型,還從深層次上給予了鎧甲活的文化基因,讓文化以另一種可貴的方式傳承下去[12]。
西方鎧甲則以覆蓋和保護人身為主,以人的軀體和肌肉形態作為主要的參考依據,整體造型棱角分明,關節圓潤更加修身,既有華麗且經打的外飾,又有圓滑且堅韌的造型。中世紀晚期和文藝復興初期的鎧甲,在造型上特別能體現人體的體態美和曲線美[13],這種現象也和當時出現的人文主義思潮及逐漸恢復的生產力密不可分。因此,那時的鎧甲會有許多與宗教相關的標志紋樣存在。此外,在西方社會,貴族的話語權較大且重視榮耀,對外宣傳時,代表武力的鎧甲可以成為一個較好的展示工具。它是貴族耀武揚威的工具,象征其家族的光輝正統,具有很強的禮儀和“面子”作用。即使在現代社會,西方一些有權勢和財力的家族依舊保存著一副完整的鎧甲,以彰顯自身的社會地位。相比于中國鎧甲,西方鎧甲的禮儀作用小了許多,以真正用于作戰的普通鎧甲為主。縱觀中國封建王朝史,總體上崇文抑武的時代居多,武人的地位不及文人。一些造型華麗、用料奢華鎧甲也只被朝廷內少數高級將領所擁有,它帶有一種禮儀功能。其下屬的普通士兵鎧甲由于量產成本的原因,在造型和色彩搭配上會顯得黯淡許多。并且在傳承方面也不會像日本武士家族一樣,視鎧甲為靈魂,一直守護至今,所以留存至今的完整的中原鎧甲極其稀少。
4 結語
古代鎧甲經歷了漫長的演變產生了諸多樣式,其中的興衰和變化離不開當時的經濟、政治、文化因素。一副鎧甲的形制和內涵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某個歷史時期的發展軌跡。中國鎧甲的表現形式除了受到生產力的約束外,傳統風水、陰陽五行學說也對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歐洲鎧甲也是如此,它受到社會、宗教和統治階層的影響,被打上了歷史的烙印,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現狀。雖然熱兵器的出現讓鎧甲等一系列冷兵器逐漸從戰場上消失,但是鎧甲的象征意義和代表的文化符號不會消失,鎧甲中凝聚的先人智慧和造物工藝不會消失。它對我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具有潛移默化的影響,因此,探尋古代鎧甲的意義是為了讓鎧甲超越客觀的具體本質,提煉內涵并結合時代與特定需要,有機應用到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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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蔣勵(2000—),男,浙江溫州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城市景觀設計。
孫云鴻(1985—),男,江蘇泰州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藝術史與藝術理論。
蘇婧(1981—),女,福建漳州人,博士,講師,研究方向:設計藝術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