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框架語義學的科技英語半技術詞研究

錢秀娟 陳匯川 劉 柳 趙 婷

(安慶醫藥高等專科學校，安徽 安慶 246052)

一、問題的提出

隨著專門用途英語(English for Specific Purposes)的興起，作為其中一部分的科技英語(English for Science and Technology)逐漸受到科技工作者和語言學家的關注。科技語篇中的詞匯總體上可分為三類：技術詞、非技術詞和半技術詞[1]。技術詞：僅出現于某科技領域，專業性強，且一詞一義，如生物領域詞匯epithelial(上皮細胞)、steroid(類固醇)；非技術詞：既存在于普通英語中，又出現在科技英語中，且意義相同，如cheap(便宜的)、representative(代表)；半技術詞：既有普通詞義，又有科技詞義，科技詞義是由普通詞義擴展而來，如administer(普通義為 “管理”，醫學義為“給藥”)、solution(普通義為 “解決方法”，在化學領域義為 “溶液”)。然而，半技術詞被認為是二語學習者學習科技英語時遇到的最棘手的詞匯問題之一[2]，其既有普通義項，又有科技義項，甚至在不同科技領域具有不同的意義。本研究運用框架語義學理論對半技術詞進行研究，試圖解決 “專門用途英語教師教學質量不高”[3]這一問題。

二、框架語義學

Fillmore于20 世紀 70 年代在批評 “語義清單理論” 的基礎上，將社會學、心理學等領域中的 “框架(frame)” 概念引入語言學[4]。框架語義學認為，為了理解語言中詞的意義，首先要有一個概念結構，這個概念結構為詞在語言及言語中的存在和使用提供背景和動因[5]。概念結構之間是相互聯系的，“為理解其中的任何一項，必須理解其所適合的整個結構；當此結構中的某一項內容被引入到文本或對話中時，所有其他內容都會自動可及”[6]，從而形成語義框架。下面著重介紹框架語義學中的框架與側顯、框架元素及次框架。

(一)框架與側顯

側顯(profile)借自Langacker的術語，指在框架上被突出顯示的概念[7]。Fillmore的 “框架(frame)” 概念就是Langacker的 “基底(base)” 概念[8]。框架就是被側顯的概念所預設的知識結構或概念結構[7]。側顯與框架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沒有框架的依托，側顯將不能被準確理解；沒有側顯或提供錯誤的側顯，隱性的框架也無法激活。例如，在[fox]框架里，包括 “reddish-brown fur(紅棕色皮毛)、a pointed face and ears(尖尖的臉和耳朵)、a thick tail(厚厚的尾巴)、a keen sense of smell(靈敏的嗅覺)、cunning(狡猾)” 等，其中任何一項被凸顯時便成為側顯，若沒有[fox]框架的依托，“a keen sense of smell” 這一側顯[dog]框架也有，而側顯 “a thick tail”[wolf]框架也有，因而會造成詞義的誤解；若沒有以上所列側顯中的任何一個元素或提供的是與[fox]框架無關的側顯，[fox]框架也難以呈現。

(二)框架元素與次框架

框架元素(frame elements)是由詞匯所喚起(evoke)的框架中的范疇或角色。框架元素可分為 “概念框架元素” 和 “意象框架元素”[9]。概念框架元素是可觀察到的事物的外部特征，如上述[fox]框架中 “reddish-brown fur、a pointed face and ears、a thick tail、a keen sense of smell” 表達概念，屬概念元素；意象框架元素是人類根據體驗、通過聯想而形成的元素，其具有文化及個體差異，如上述[fox]框架中的“cunning(狡猾)”，就是人類賦予其的意象元素，且在中西文化中差異較小，[狐貍]框架的典型意象元素也是如此，而[龍]和[dragon]框架的意象元素則存在東西方文化差異，前者的意象元素為 “神圣、吉祥、威嚴”，后者的意象元素為 “ evil(邪惡)、 chaos(混亂)”。框架在結構上具有層級性，“與大框架相對應的是小框架”[6]，這種小框架就被稱為次框架(subpart/subframe)，上述[fox]框架中的各個元素都可被稱為次框架。普通詞匯通常兼具框架元素和意象元素，而科技詞匯更多地體現概念元素，如[老虎]框架包括 “體形大、皮上有斑” 等框架元素，也有 “威武、強悍、殘忍” 等意象元素，而科技詞匯，如[造影劑]框架則不具有意象元素。

三、半技術詞科技義項框架的構建

在半技術詞科技義項框架構建的過程中，首先應重新梳理普通詞義框架，并掌握其原型特征；然后，積極運用隱喻、轉喻及意象圖式認知機制將普通詞義框架的原型特征遷移至科技語境，從而最終構建起半技術詞科技義項框架。

(一)重梳普通詞義框架的原型特征

半技術詞的科技義項是由普通義項轉換而成，理解半技術詞科技義項的前提是要重新梳理并掌握普通義項框架的原型特征，因而在學習或復習普通詞匯時應先把握普通義項框架及其原型特征。Taylor認為，原型是一種相當抽象的表征，是從各實例和各次范疇的屬性中抽象出來的[10]。

例(1)：a. And you know, there's a real complication to Welch's story. In many ways, Jack Welch did a lot of good for workers at GE in that he made the company much more of a meritocracy. (你知道，韋爾奇的故事確實很復雜。在很多方面，杰克·韋爾奇為通用電氣的員工做了很多好事，他讓公司變得更加精英化。)

b. They have had fewer less deliveries. And so they are less likely to encounter a life-threatening complication, so that's another problem. (他們的分娩量比以前少了。所以，他們不太可能遇到危及生命的并發癥，這是另一個問題。)

例(1)a中complication是普通詞匯，義為 “復雜的情況、困難”，所在框架為[circumstance]，原型特征為 “complicated something, a difficulty”[11]446。當人類運用相應的認知機制，將普通詞義框架的原型特征遷移到醫學領域，從而在例(1)b的語境中complication成為醫學半技術詞匯，義為 “并發癥”，所在框架為[disease]，此框架包括 “[cancer]、[heart disease]、[complication]” 等各種病癥，也為次框架，當語境“威脅生命的……” 激活[disease]框架時，“complication(并發癥)” 義項被側顯，普通詞義框架的原型特征 “復雜、棘手” 進入醫學領域，獲得新的義項，并發癥的特征也為 “復雜、棘手、不可控”。

若生搬普通詞義去硬套科技框架必然無法正確解讀出半技術詞詞義，因而，應將詞義與框架相對應，普通詞義與普通事物框架相對應，科技詞義與科技事物框架相對應。形成框架的基礎是經驗、信仰或慣例[9]，這些構成了理解詞義的結構背景。普通事物中的結構背景構成了理解普通詞義的先決條件，科技事物中的經驗、慣例等構成了理解半技術詞的先決條件。

(二)遷移普通詞義框架的原型特征

半技術詞科技詞義框架以普通詞義框架的原型特征為基礎，是普通詞義框架原型特征的遷移，遷移的過程中涉及人類的隱喻、轉喻及意象圖式等認知機制。

1.隱喻機制

隱喻就是將源域中的特征、意義映射到目標域中。隱喻是理解抽象概念和進行抽象推理的主要機制[12]。通常的概念系統，就其思維和行為而言，本質上都是隱喻性的[13]。

例(2)：a. The shipper A argued that the carrier was liable for his damages, because the carrier breached its duty to deliver the cargo after it received loading expense from the shipper. (托運人A爭辯說，承運人應對他的損失負責，因為承運人在收到托運人的運載費后違反了交付貨物的義務。)

b. It was even more awful when I learned that, as a carrier of the disease, there was a 50 percent chance my other sons would be affected.(更糟糕的是，我得知，作為這種疾病的攜帶者，我其他的兒子有50%的幾率會受到影響。)

c. The commander of the USS Leyte, the aircraft carrier that launched the squadron, chose not to subject Hudner to a courtmartial.(派遣空軍中隊的 “萊特” 號航空母艦的指揮官選擇不讓哈德納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d. It is also used as a dye carrier for dyeing polyester fibers, additive for disinfectants, soy sauce, and pesticides. (它也被用作染聚酯纖維的染料載體，以及消毒劑、醬油和殺蟲劑的添加劑。)

例(2)a中carrier是普通詞匯，義為 “搬運者、運輸工具”，原型特征為 “a person or thing that carries，holds，or conveys something”[11]332， [carrier1](注：右下角數字1表示框架1，以示區別，以下同)框架內的元素包括 “person/vehicle、goods、laborious(辛苦的)、speedy(快速的)” 等，[carrier1]框架既有概念元素，也有意象元素，“person/vehicle、goods” 等為概念元素，“laborious、speedy” 等為意象元素。當人類通過隱喻思維 “X is a carrier of a disease.” 將普通框架[carrier1]中的原型特征遷移至例2b的醫學領域時，義為 “帶菌者”，此時的[carrier2]框架元素包括 “person/animal、transmission(傳播)、disease-causing organism(致病微生物)” 等；當人類運用同樣的隱喻思維 “X is a carrier of aircraft.” 將普通框架[carrier1]中的原型特征遷移至軍事領域，義為 “航空母艦”，此時的[carrier3]框架包括 “aircraft、soldier、sea” 等元素或次框架；當隱喻機制 “X is a carrier of pigment(色素)/catalyst(催化劑)/radioactive material(放射性材料).” 將普通框架[carrier1]中的原型特征遷移至生物化學中則義為 “載體”，此時的[carrier4]框架元素有 “substance(物質)、pigment” 等，例(2)b、例(2)c及例(2)d中半技術詞凸顯的是概念元素。由上可知，carrier在科技領域中的意義是以普通詞義為基礎，是人類運用隱喻思維“X is a carrier of Y.” 將普通詞義框架原型特征遷移至科技領域，從而具有了科技含義，即源域(普通域)中的 “人或物傳輸或傳播物質” 等特征被映射到目標域(科技領域)，進而成為各科技領域的半技術詞。

2.意象圖式機制

意象圖式就是為了將空間結構映射到概念結構而對感知經驗的精簡性的再描寫[14]。意象圖式是一種抽象結構；它來源于人體在外部空間世界中的活動，具有體驗性；它是許多具有一些共同特點的活動的 “骨架”；它是頭腦中抽象的，看不見摸不著的表征；它在人類的活動中是不斷再現的；它用來組織人類的經驗，把 “無關” 的經驗聯系起來；它雖然產生于人類的具體的經驗，但由于人類可以把它映射到抽象概念中去，因此，它可以用來組織人類的抽象概念[15]。

例(3)：a. This was following a recommendation from the Committee on Elimination of Discrimination Against Women in 2004.(這是根據消除對婦女歧視委員會2004年的一項建議作出的。)

b. The Yankees, playing in their second elimination game this postseason, ended a five-game losing streak against the Indians this year.(在季后賽的第二場淘汰賽中，洋基結束了今年對印地安人的五連敗。)

c. Biotransformation is part of the ADMET process, which stands for xenobiotic absorption, distribution, metabolism, elimination and transport.(生物轉化是ADMET過程的一部分，ADMET的意思是外來生物的吸收、分布、代謝、排泄和運輸。)

例(3) a 中elimination 是普通詞匯，義為“清除、消除”，原型特征為 “completely remove or get rid of (something)”[11]706，其所在框架為[elimination]。例(3)b中elimination屬體育領域，義為 “淘汰”，所屬框架為[match]。例(3)c中elimination用于生化領域，義為 “排泄”，其所在框架為[ADMET process]。由例(3)a的普通詞義到例(3)b及例(3)c的科技詞義是意象圖式中力圖式(force schema)中的強迫圖式(compulsion schema)機制在其中起著積極的作用。強迫圖式見圖1：實心小黑圓表示某種 “力”，小正方形表示某物體，實線箭頭表示這種力的路徑，虛線箭頭表示這種力的潛在性(即力由大到小)[16]187。例(3)a中力是 “政策法規”，物體為 “女性受到的歧視”，力的路徑為 “政策法規消除對女性的歧視”；例(3)b中力為 “體育賽事規則”，物體是 “參加體育賽事的個人或團體”，力的路徑為 “根據規則將個人或團體排除出某個賽事”；例(3)c中力為 “生物機體”，物體是 “藥物殘渣”，力的路徑為 “機體將殘渣從體內排除出去”。人類正是運用此種意象圖式機制將例(3)a的普通詞義框架原型特征遷移至科技領域，使得詞匯具有科技含義，成為半技術詞。

圖1 力圖式：強迫圖式

3.轉喻機制

轉喻的概念就是用一個概念實體代替另一個概念實體的現象[16]272。

例(4)：a. Within the altar of the old village church there stands a white marble tablet, which bears, as yet, one word- " Agnes! "(在那座古老的鄉村教堂的祭壇里，立著一塊白色大理石碑，上面刻著一個字——“阿格尼斯！”)

b. I drove to town along the edge of the lake, the palm trees bending, waves scudding, and went into a stationery store and bought a writing tablet and a small shipping box and a pencil and a ball of string. (我沿著湖邊開車進城，棕櫚樹彎曲著，波浪翻滾著，我走進一家文具店，買了一個便箋簿、一個裝運盒、一支鉛筆和一個線團。)

c. If you want to save money and don't mind a bigger tablet, grab the 2018 iPad.(如果你想省錢，不介意買更大的平板電腦，那就買2018年的iPad吧！)

d. For each analyzed tablet, at least 50 measurements per tablet were performed. Tablets with fewer values were automatically rejected to guarantee accuracy.(對于每個被分析的藥片，至少進行了50次測量。數值較少的藥片會被自動剔除，以保證準確性。)

例(4)a中tablet義為 “石碑、刻寫板、石板”，原型框架特征為 “a flat slab of stone，clay，or wood，used especially for an inscription”[11]2226；當人類運用轉喻思維 “shape for entity(形狀帶實體)”，將原型框架中的典型形狀特征 “flat(平的)” 遷移至不同領域，擴展其原型詞義，從而延伸出半技術詞詞義，例(4)b中tablet義為 “便箋簿”、例(4)c義為 “平板電腦”、例(4)d義為 “藥片”，三個義項的共同特征就是其形狀，是從原型框架特征遷移而來。因而，學習此類詞匯應充分利用轉喻思維掌握詞義原型框架的凸顯特征，如 “材料、形狀、來源地、作用” 等，再結合語境得出其正確釋義。

四、半技術詞框架建構的策略

識解半技術詞時應遵循以下策略：掌握科技領域相關專業知識；重新梳理普通詞義框架，并掌握其原型特征；積極運用隱喻、轉喻及意象圖式等認知機制對普通詞義框架原型特征進行遷移，最終建立起半技術詞框架，從而識解其正確意義。

例(5)：a. He emphasizes the need for and value of “positive” defenses of constitutional originalism，which assert that “originalism, as a matter of social fact and legal practice, is actually endorsed by our positive law.”(他強調憲法原旨主義的 “積極” 辯護的必要性和價值，主張 “原旨主義作為一種社會事實和法律實踐，實際上得到了我們的實證法的支持。”)

b. Nearly five percent of those screened were identified to have anemia, 2.9 percent infectious disease, and 2.6 percent had elevated lead levels. Seven percent of teens tested positive for chlamydia. The prevalence for hepatitis B and C, syphilis and tuberculosis was less than 1 percent. There were no cases of HIV.(其中近5%的人被診斷出貧血，2.9%的人患有傳染病，2.6%的人鉛含量超標。7%的青少年衣原體檢測呈陽性。乙型和丙型肝炎、梅毒和肺結核的患病率不到1%。沒有HIV病例。)

理解詞義時，首先，應掌握positive的原型框架特征。其次，應具備相關專業知識，根據例(5)b的醫學語境可知positive所處為醫學領域，“衣原體檢測結果表明生物體細胞內生長了這種微生物”；最后，當人類運用隱喻認知機制將源域中的 “出現、具有” 等特征映射到醫學域時，從而賦予positive醫學義，釋為 “陽性的”，表示某種疾病征兆的出現。

五、普通詞義遷移圖示

圖2 普通義項轉換成半技術詞義項示意圖 [17]

圖2 清晰地表明普通義項轉換至半技術詞義項的過程，由圖2可知以下幾點： (1)半技術詞義項是由普通義項轉換而來，轉換過程中，人類的意象圖式、隱喻及轉喻等認知機制在其中起著重要的作用；(2)普通義項建立在普通框架之上，側顯普通意義，既凸顯意象元素，也凸顯概念元素；(3)半技術詞義項建立在科技框架之上，側顯科技意義，僅表達概念元素。

六、結語

科技英語半技術詞是以普通詞義框架原型特征為基礎，是普通詞義框架原型特征的遷移。在框架遷移的過程中，普通詞義框架中的原型特征遷移至科技框架成為半技術詞，遷移過程涉及人類的隱喻、轉喻及意象圖式等認知機制，普通詞義框架通常既呈現概念元素，也呈現意象元素，而半技術詞多呈現的是概念元素。學習科技英語時應重新梳理普通詞義框架并掌握其原型特征，然后充分利用人類的各種認知機制將此原型特征遷移到科技框架。當然，本研究僅從共時層面探究半技術詞的形成，在歷時層面普通義項框架如何演變為科技義項框架？以及其他認知語言學理論在半技術詞形成過程中起著怎樣的作用？凡此種種，望留待以后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