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周
我第一次和YY見面,是去大學報到的第一天。
我們被分在同一個寢室,還是鄰床。第一次見面,我們就相互討厭,YY覺得我嬌氣,連上個學都要爸媽當左右護法,我覺得YY張揚,做任何事情都十分高調。
我們都是彼此最討厭的人。
誰都想不到,我們這樣兩個互相討厭的人,后來卻是關系最好的,好到一秒都不愿和對方分開,甚至比有血緣關系的姐妹還要好。
我們關系的轉折點是在一個冬天,那個冬天異常的冷,下了很大的雪。我們住在新校區(qū),寢室里的設施還沒有完善好,沒有空調,甚至連熱水都沒有,如果需要熱水,還需要去食堂后面的開水房打水。
有一次,我忘記打熱水了,只好用冷水洗臉,我們的洗臉臺在寢室的陽臺上,可是陽臺沒有任何遮擋物,冷風毫無阻礙、浩浩蕩蕩地席卷著,連水龍頭都結了一層薄冰。
這時YY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我這個情況便說:“我壺里有熱水,用我的吧。”
我看了她幾秒,正不知道該說謝謝還是拒絕時,她已經(jīng)轉身進了房間將她的熱水壺提出來塞到我手上了。
所有人的友誼,應該都是從對方的善意中開始的。
我們這個專業(yè)有許多實驗,每次實驗都要分批次去做,最晚的那個組,要晚上十一點才能結束。那天我和YY被排到最晚的那個組,等做完實驗出來,我們又冷又餓,于是我對她說:“我請你去吃面。”
其實我是不想欠她上次的那個人情。那個時候我們都想不到,這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面會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
當時的她直言不諱地說:“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面,我超級討厭你。”
我點頭,然后說:“嗯,我知道。我也很討厭你,不過現(xiàn)在覺得你還不錯。”
她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等笑完了才說:“我表現(xiàn)得有那樣明顯嗎?不過我倒是看不出來你討厭我。”
“我只是討厭你太過張揚。”
我們就這樣成了朋友。
YY其實比我大三歲,我讀書早,而她因為某些原因讀書晚,等她知道我的年齡后,特別照顧我,可以說是事無巨細。每次吃飯,她都會將她碗里我愛吃的全部挑出來給我,甚至幫我洗過衣服。
她曾經(jīng)是除了父母之外對我最好的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覺得,我再也找不到一個人,會像她一樣對我好。我每一個生日的零點,她都會和我說“生日快樂”,給我準備許多份禮物,而她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與我有關,她每一次吹熄的生日蠟燭,都是為我許愿。
可是后來因為畢業(yè),我們還是不得不分開了。YY比我先工作,她第一份工作的工資我現(xiàn)在都還記得,是三千六百八十塊,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她給我轉了一千八百四十塊。
我問YY為什么要轉這筆錢給我,她在那邊笑著說:“因為你是我妹妹呀,這是我人生的第一筆工資,應該要和你分享,這樣才會有意義。”
可是她那時剛工作,是最需要錢的時候,偏偏要分我一半,我忍不住紅著眼睛,罵她傻子。
第二年,YY換了一份工作,工資比以前漲了許多,這次她問我想要什么生日禮物,我說想見見她,于是她請了長假來到我所在的城市,還給我準備了額外的禮物——和我一起去我最想去的地方旅行。
這份禮物,應該是至今為止,我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我今天依然記得江南人家檐角下種著睡蓮的魚缸,里面放了銅錢,還有金色的小魚,最重要的是,和YY一起聽雨。
后來,YY忙工作、結婚生子,而我在工作中灰頭土臉,胼手胝足。我們有新的朋友圈,新的交際圈需要維護,我們的話題越來越少,可是我們仍然親厚。
時間、空間會讓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可是我們都知道,再見面時,我們還是最親的姐妹,這是時間和空間也無法改變的。
等到頭發(fā)變白,牙齒松動,偶爾回憶青春歲月,我們會將那段溫柔的歲月反復回憶。我們的生命中曾出現(xiàn)過那樣的一個人,我們重視彼如自己的生命。可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慢慢在對方的生命中退場,有更重要的人走進我們的生命,可你我共同經(jīng)歷過的那段歲月依舊是無法取代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