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源瑤族民歌傳承人實況調(diào)查

王群英 黃楚欣

（韶關學院，廣東 韶關 512005）

乳源瑤族的“過山瑤”，是中國四大瑤族支系之一。唱歌是瑤族人民最喜愛的活動之一，不管在山嶺、密林、深谷，割草耘田或是看牛、繡花、節(jié)目聚會、宗教儀式等，到處都能聽到瑤族男女老少清脆悅耳的歌聲。他們用歌聲歌頌勞動、贊美愛情，亦用歌聲鞭撻、揭露丑惡的社會現(xiàn)象和靈魂?，幐鑳?nèi)容豐富多彩、形式多樣?，幾迕窀枰艏毝L，悠長動聽，余音繞梁，強調(diào)拖音、吐氣，曲音清新，使聽者倍感親切。唱到悲傷之處，催人淚下；歡樂的氣氛令人久久不能平靜；唱到愛情忠貞和磨難，令人唏噓不已；唱到大話歌、大怪歌時，令人捧腹大笑?，幾迕窀?014年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名錄。

一、乳源瑤族民歌國家級傳承人

乳源瑤族民歌國家級傳承人有兩位，趙新容是其中一位，她為瑤族民歌的傳承和發(fā)展做了突出的貢獻。2020年1月8日，課題組一行3人在指導教師的帶領下，進行了為期2天的瑤歌采風活動。早上9時，我們到了瑤歌傳承人趙新容家里。趙奶奶今年72歲。2012年，她被韶關市確定為乳源瑤族民歌的傳承人；2016年，她被確定為廣東瑤族民歌傳承人；2017年12月28日，入選了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推薦名單；2018年5月，她被確定為第五批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代表性項目代表性傳承人；2019年，她確定為國家級瑤族民歌傳承人。

趙奶奶說，她她從小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小時候，她聽外公唱《十二月花》，趙奶奶就愛上了瑤歌。當時，她學唱瑤族民歌并想把它傳承下來是因為打心底里對瑤歌的喜愛。趙奶奶的外公是乳源瑤族的第一個師爺（就像在祭壇上做法的法師）。趙奶奶從六歲就開始跟著外公學唱瑤歌，所以她的師傅就是自己的外公。平時如果有外村人進村，趙奶奶跟她的小伙伴就會在村口跟他們對歌。在勞動的時候（放牛、耕作、做家務）他們都會唱歌來緩解自己的疲勞，最有趣的就是在山上勞作的時候對山歌。他們唱歌如同講故事，看到什么就把什么唱出來，沒有固定的歌詞，不像我們現(xiàn)代歌那樣每句旋律都有相應的歌詞，而瑤歌正好相反。山上對歌也是一種歌唱比賽，趙奶奶說，斗歌的時候斗不贏就不能唱了，所以她們都會盡力把歌唱出來。外公在世的時候，趙奶奶一邊上學一邊學習瑤歌。趙奶奶讀過三年的小學，識一些字。外公去世后，因為沒有人照料她的生活，生存都成了問題，她只能去公社勞動，自己養(yǎng)活自己。在公社勞動這三年，趙奶奶并沒有放棄唱瑤歌。勞動的時候、休息的時候，她都會哼唱瑤歌，她的才藝逐漸被公社的人認可。公社有什么活動都會叫她上舞臺唱瑤歌，并且天天都會有人找她斗歌，切磋歌藝。由于趙奶奶的歌聲十分好聽，所以被邀請去廣州表演過三次，韶關電視臺也對她進行過采訪。

趙奶奶說，《盤王歌》是她們最經(jīng)常演唱的。《盤王歌》唱兩天一夜，主要是祈求上天和盤王保佑?！秳⑷恪肥潜怀幐璧睦锨拜呉笠欢ㄒ獋鞒邢氯サ母枨?。其次，趙奶奶也會唱《祝英臺與梁山伯》，這首歌曲是通過改編的，將瑤族自己的內(nèi)容加進去，雖然唱的內(nèi)容是一樣的，但是唱法是不一樣的，加上了瑤族的特色——轉音。凡是逢年過節(jié)、起新房子、村里的紅白喜事，趙奶奶都會接到邀請，請她去唱瑤歌。她往往都會欣然接受邀請，經(jīng)常是從早唱到晚。當時趙奶奶說了句讓我印象最深刻的話：“我喜歡瑤族民歌，我要一直唱下去，把我們的瑤歌傳承下去。如果我們這代人都不唱下去，下一代就更加不會唱瑤歌了，那瑤歌就可能會失傳。”作為傳承人，趙奶奶認為自己有義務、有責任把傳承這份工作做好。在和趙奶奶的交談中，我能感受到她強烈的民族情結。

除了趙奶奶之外，我們還采訪了新的傳承人——鄧鄉(xiāng)音。她今年56歲，是一名退休人員，她是聽著父輩唱的瑤歌長大的。因為小時候專注于學業(yè)，沒有跟著長輩學下去?，F(xiàn)在退休了，時間充裕了，她喜愛瑤歌的熱情更加強烈。因此，就在文化館跟著趙奶奶學唱瑤族民歌，只要有空，她都會去文化館學唱，在家做家務的時候也會一邊聽一邊哼唱。對她來說，最大的困難就是語言不通，無法理解歌曲所表達的意思，不會自己“講歌”（編歌），只能趙奶奶唱一句她跟唱一句。

除了采訪趙奶奶和鄧奶奶之外，我們的采風小隊還走了一趟乳源文化館和世界過山瑤博物館。采訪了文化館的人，據(jù)我們了解到，現(xiàn)在大家聽到的瑤族民歌大部分是經(jīng)過改編的，因為原生態(tài)的太難學了，只有把它簡單化才能得以傳承下去。

二、政府對傳承人激勵機制的作用

乳源瑤族民歌被列為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后漸漸受到多方關注，趙奶奶說，以前鎮(zhèn)上也沒太多人喜愛瑤歌的。當時，她們在街上、小巷唱瑤歌是會被路人嘲笑的，因為很多人不懂瑤語，語言不通，不懂歌曲唱了什么，所以會被不理解的人笑話。為了把瑤歌發(fā)揚傳承下去，趙奶奶常常去當?shù)氐奈幕^教唱瑤族民歌。趙奶奶在文化館里的演唱和教學都是無償?shù)?，她說她喜歡唱瑤歌，希望能夠被更多人認識、了解。傳唱瑤歌，只要有需要她教唱的人，她都會去的。在文化館，她宣傳收學徒，即使很累她都堅持傳唱。沒做傳承人之前趙奶奶的生活有點困難，住的地方也比較簡陋，顧著勞動，沒有時間把瑤歌唱下去。自從被國家認定為傳承人之后，她就一心一意把重心放在瑤族民歌的傳承上。國家級傳承人每年都會有補貼撥下來，大概一年有三四萬塊錢。趙奶奶說：“縣政府在對待傳承人這一方面是挺好的，每年會給一定的補貼，雖然補貼不多，但也是政府的一番心意，這些補貼不但能讓我把心思放在瑤歌傳承上，還改善了我們一家人的生活?！壁w奶奶等其他傳承人會更加積極地投身于瑤族民歌的傳承和發(fā)展。所以，政府在瑤族民歌的傳承上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2016年，趙新榮被評選為傳承人之后，她有了更多外出演出的機會，也有更多的人知道瑤族民歌這項非物質(zhì)遺產(chǎn)項目。每年的盤王節(jié)，大量外來游客被吸引過來看節(jié)目、聽瑤歌。當?shù)氐碾娨曇渤w奶奶進行采訪，記錄她唱瑤族民歌的場景，現(xiàn)代大眾傳媒對瑤族民歌的傳承和發(fā)展起了一定的作用。

乳源文化部門及鎮(zhèn)、村委常常探望老一輩傳承人，用行動來堅定他們把瑤歌傳承下去的決心。比如當?shù)卣嗯e辦瑤歌演唱會、瑤歌講座、瑤歌進校園等有關發(fā)展瑤歌的活動，讓群眾對瑤歌理解更加深刻，讓人們感受到瑤歌的魅力，同時也進行了瑤歌的傳承工作。當一個人喜歡上了一樣東西，他就會想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分享給更多的人，這樣對乳源瑤族民歌的傳承起到很大的激勵作用。另外，政府工作人員也需要整理瑤歌的相關資料，編寫、出版、開展交流活動等。

三、乳源瑤族民歌傳承現(xiàn)狀

（一）瑤族民歌傳承困難的原因

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深思。在采訪趙奶奶的過程中，我們得知瑤歌難以傳承下去的原因。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對瑤族歌曲重視度逐漸降低，導致瑤族民歌在不知不覺中失傳；多元文化對傳統(tǒng)文化的沖擊，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乳源瑤族民歌的傳承和發(fā)展；在務工大潮下，新一代傳承人為了高收入，外出工作，無法顧及瑤歌的發(fā)展和傳承；乳源地處偏僻小鎮(zhèn)，四面環(huán)山，基礎設施不盡完善，一定程度上阻礙瑤歌的發(fā)展；歌曲本身有一定的難度。趙奶奶的兒女說，他們也想把瑤族民歌唱下去?？墒牵撕筇斓呐?，先天的條件也是很重要的?，幐枳罾щy的部分之一就是語言，瑤歌唱的語言和他們平時說的瑤語是不一樣的，并且需要看懂歌譜。瑤族民歌的節(jié)奏和歌詞都是自由的，每個人憑自己對歌曲的理解來演唱，所以，每個人唱出來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是無法模仿的。趙奶奶告訴我們，以前的瑤歌是沒有歌詞的，他們看到什么就會把所看到的東西套在旋律里唱出來，現(xiàn)在我們所看的歌詞是現(xiàn)在的人們套進去的。

（二）如何發(fā)展傳承人

從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途徑來看，可以分為家庭傳承和社會傳承。趙奶奶有兩個女兒和一個兒子，他們會唱瑤歌但是不甚精通，就算趙奶奶執(zhí)意教他們，他們?nèi)舨皇钦娴拇蛐牡桌锵矚g瑤歌，那沒有興趣愛好作為基礎是學不長久的。

社會傳承又可以分為兩種：一是由師傅帶徒弟的形式傳承，就像趙新榮現(xiàn)在在文化館教學一樣，自己親身示范給學員看，讓他們更直接、更容易地去學；二是培養(yǎng)青少年對乳源瑤族民歌的興趣，讓瑤族民歌進課堂，學校開設瑤歌相關課程。趙奶奶的兒子在乳源少數(shù)民族學校當老師，他告訴我們，他們學校也開設了學習瑤歌的課程，但只是略學一些，有時候還會被主科的老師擠占課時，對瑤族民歌的發(fā)展和傳承作用不甚明顯。所以，希望學校重視我們的民族文化，保證瑤歌傳唱課程質(zhì)量。

四、結語

綜上所述，乳源瑤族民歌的傳承正面臨巨大的困難?，幾迕窀璧膫鞒泄ぷ鲗τ诋敶贻p人來講責無旁貸，在發(fā)展傳承人的同時，我們也要保護好現(xiàn)有的傳承人，希冀瑤族民歌能有更好的生態(tài)土壤，將瑤族傳統(tǒng)文化發(fā)揚光大，持續(xù)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