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磁州窯黑釉矯龍倒流壺

張軍紅

（邯鄲市峰峰礦區(qū)文物保管所，河北 邯鄲 056200）

峰峰磁州窯歷史博物館收藏有一件明磁州窯黑釉矯龍倒流壺（圖一），是研究明代中后期磁州窯彭城窯的重要實物資料。

該壺通高19.2厘米，腹徑12厘米，底徑7厘米。保存基本完好，壺嘴處略有殘。壺體呈圓鼓形，壺嘴與提梁相接，捏塑為龍的形象——壺嘴為龍頭，提梁為拱起的龍身，四只龍爪緊貼壺體，龍尾下垂至壺底。提梁正中貼塑一較大的圓形乳釘，中心失釉；兩側各有一組4枚較小的乳釘呈菱形花朵狀。壺體兩側肩部各貼塑一“幾”字形裝飾條，外側均勻分布5枚乳釘。壺底靠近龍尾一側有一孔洞，內(nèi)接深入壺體的注水管。一人頭戴尖頂高帽，雙手持物捧于胸前，騎跨于龍頸部。壺通體黑釉，釉薄處呈淺褐色。

該壺在造型上兼具民俗和審美理念，是磁州窯工匠技術與智慧的結晶。

首先，該壺體現(xiàn)了實用與審美的完美結合。壺的造型是將龍貼附在圓形壺體上，使用了象征水之色彩的黑釉裝飾，有盼龍出水的寓意。由于燒制的火功到位，形成了醬褐色的窯變效果。在手工捏塑的龍身部位，黑釉內(nèi)的鐵顏料在凹處下沉堆積變厚，呈現(xiàn)出高凸處黑釉釉層變薄為淺褐色，低凹處黑釉釉層變厚為黑色，從而形成明顯的深淺顏色的對比。壺口處為手工捏塑的龍頭形，一人騎于龍頸部，為壺體的敦厚造型增添了靈動的感覺。

其次，該壺功能獨特，寓意深刻。該壺的獨特之處是其“倒流壺”功能。“倒流壺”，因壺底邊緣處有一通心管，向壺內(nèi)注水時需從底部管口倒入，又稱內(nèi)管壺或倒灌壺。它利用的是物理上的虹吸原理，壺內(nèi)設計有兩個導管，其中一個為連接壺嘴的出水管，另一個為連接壺底孔洞的注水管（圖二）。往壺內(nèi)注水時，將壺身倒過來，從壺底孔洞注入，水沿著注水管進入壺內(nèi)，只要壺中水的高度不超過出水管的高度，水就不會從壺嘴流出。使用時，只要壺中水的高度不超過注水管的高度，水就不會從底部的孔洞流出。如此設計可謂匠心獨運。倒流壺的獨特之處在令人嘖嘖稱奇之外，還寓有深刻的哲理：“倒的終點為正，正的終點為倒，否極泰來，做任何事情都不要超越限度。”[1]

該壺1992年5月出土于峰峰礦區(qū)第四醫(yī)院建造門樓工地的一座明代磚室墓，墓主為李龍?zhí)丁Ｍ龅哪怪局杏涊d：“龍?zhí)都沂兰牛优沓恰珜嵙r(nóng)桑，攻陶冶，朝夕經(jīng)營……不三十年置陶冶五十余處。”可知墓主籍磁州，居彭城，以陶冶為業(yè)。

古磁州位于今河北省邯鄲市峰峰礦區(qū)和磁縣觀臺一帶，明初屬廣平府，洪武二年（1369）改屬彰德府，境內(nèi)有我國北方最大的民間窯場——磁州窯的中心窯場。磁州窯是中國民間陶瓷技藝和藝術杰出的代表，在中國陶瓷發(fā)展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圖二 “倒流壺”虹吸原理圖示

彭城鎮(zhèn)，今屬邯鄲市峰峰礦區(qū)，位于鼓山腳下、滏水之源，因其豐厚的資源優(yōu)勢和便利的水運條件，在金、元、明時期成為磁州窯的中心窯場之一。明《嘉靖彰德府志》記載：“磁州，彭城廠在滏源里，官窯四十余所，歲造磁壇，納于光祿寺。”[2]又據(jù)相距不遠的北響堂山石窟中留存的明萬歷十五年（1587）張應登《游滏水鼓山記》碑文記載：“彭城陶冶之利甲天下，由滏可達于京師。而居人萬家，皆敗甕為墻壁。異哉！晨起，視陶陶之家，各為一廠，精粗小大，不同鍛冶。入室，睹為缸者用雙輪，一輪坐泥其上，一輪別一人牽轉，以便彼輪之作者。作者圓融快便入化矣。為碗者止一輪，自撥轉之，而作亦如是。口之似此作者曰千人而多，似此廠者曰千所而少。歲輸御用者若干器，不其甲天下哉！”由此可見明代中后期彭城窯業(yè)的繁忙興盛，并且代替官窯成為大量燒制皇家專用瓷器的窯場。

李龍?zhí)赌怪居洠骸肮诩尉副缒暾鲁跻蝗眨韷郯耸幸唬谌f歷丙午年八月十四日以疾告終”，可知墓主人生活的時代自明嘉靖五年（1526）至萬歷三十四年（1606），故該倒流壺的制作及使用年代大致在明嘉靖、隆慶、萬歷年間，不晚于明代中后期。呂成龍先生在談到這一時期的景德鎮(zhèn)御窯瓷器時認為：“這一時期是明代社會劇烈變革時期，主要表現(xiàn)為啟蒙思想開啟、市井文化達到巔峰、手工業(yè)生產(chǎn)中資本主義萌芽開始出現(xiàn)等。在制瓷業(yè)方面……民窯瓷器產(chǎn)量和質量則比以往有了很大提高，‘官搭民燒’制度普遍實行。”[3]經(jīng)過宋、金、元的繁榮發(fā)展，到了明代，磁州窯燒制技藝得到進一步鞏固。峰峰磁州窯歷史博物館館藏的這件明磁州窯黑釉矯龍倒流壺造型優(yōu)美，工藝精湛，正反映了明代磁州窯的主窯場之一彭城窯的高超制瓷水平，為研究明代中后期磁州窯彭城窯提供了重要的實物資料。

［1］王洪鵬.倒灌壺的故事［J］.百科知識，2011（20）：30—31.

［2］崔銑.嘉靖彰德府志：卷三［M］.寧波天一閣藏明嘉靖刻本影印本.上海：上海古籍書店，1964：72.

［3］呂成龍.明代嘉靖、隆慶、萬歷朝景德鎮(zhèn)御窯瓷器略談［J］.收藏家，201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