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雪菡
《資治通鑒》卷一八六:“懷戎沙門高曇晟因縣令設(shè)齋,士民大集,曇晟與僧五千人擁齋眾而反,殺縣令及鎮(zhèn)將,自稱大乘皇帝,立尼靜宣為邪輸皇后,改元法輪?!卑矗浩鹆x僧徒人數(shù)有誤,“五千”當(dāng)為“五十”之訛。
《通鑒》晚出,史料多有采自《舊唐書》者?!杜f唐書》卷五十五《高開道傳》這樣記述這次叛亂:“先是,有懷戎沙門高曇晟者,因縣令設(shè)齋,士女大集,曇晟與其僧徒五十人擁齋眾而反,殺縣令及鎮(zhèn)將,自稱大乘皇帝,立尼靜宣為耶輸皇后,建元為法輪?!彼d僧徒人數(shù)為“五十”人,與《通鑒》所言“五千”不同。按:懷戎小縣,縣令設(shè)齋不至于延請僧徒五千。若真延請僧眾五千,則糾合聚集,足以成事,何需擁眾而反?僧眾“五千”不合常理。檢《通鑒》下文:“遣使招開道,立為齊王。開道帥眾五千人歸之,居數(shù)月,襲殺曇晟,悉并其眾。”“僧徒五千”或因“開道帥眾五千”之文抄錄訛混。“五千”當(dāng)是“五十”之訛。明嚴衍《資治通鑒補》、清黃恩彤《鑒評別錄》并襲《通鑒》之文致誤。
《資治通鑒》卷一八八:“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沈?qū)殢貧⑺骞伲瑩?jù)州,附于林士弘,漢陽太守馮盎擊破之?!卑?,寶徹姓氏有誤,當(dāng)為“洗”姓。
《舊唐書》卷一〇九:“武德三年,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洗寶徹等,并受林士弘節(jié)度殺害,隋官吏盎率兵擊破之?!彼d寶徹“洗”姓?!秲愿敗肪砭啪牌撸骸疤岂T盎,高州良德人,代為本郡太守領(lǐng)。武德初,廣、新二州賊帥高法澄況寶徹等并受林士弘節(jié)度殺害隨官盎率兵擊破之?!庇忠詫殢亍皼r”姓。羅士琳《舊唐書??庇洝肪硭亩骸啊秲愿废醋鳑r,誤。《新書》作洗?!币衙鳌秲愿贰皼r姓”之訛。按:“洗”為嶺南望族。王應(yīng)麟《姓氏急就篇》“洗氏”條下列有“隋番禺賊洗寶徹”?!端鍟肪硭摹稛奂o(jì)》載:“高涼通守洗珤徹舉兵作亂?!鲍挘皩殹?。皆以寶徹“洗”姓。職是之故,寶徹當(dāng)是“洗”姓,《通鑒》誤作“沈”。
《資治通鑒》卷一九五:“霸州山獠反。燒殺刺史向邵陵及吏民百余家?!焙∽⒃疲骸鞍刺鞂氃?742)招附生羌置靜戎郡。乾元元年(758),方置霸州。又松州都督府所管黨項羈縻州有霸州,然當(dāng)以其酋豪為刺史。”按,胡氏注文所釋“霸州”有誤,辯證如下:
其一,乾元元年所置“霸州”,即為松州都督所轄“霸州”。胡注分說為二,不當(dāng)。檢《舊唐書》卷四十一《地理志》:“天寶元年,因招附生羌置靜戎郡。乾元元年,改為霸州也。”又云:“已上十二州,舊屬隴右道。永徽已后,割屬松州都督,入劍南道。”《太平寰宇記》卷八十:“霸州,靜戎郡。今治安信郡。”可知天寶元年招置靜戎郡,乾元元年改霸州。永徽已后,割屬松州都督。此處所言霸州,治所為安信縣,轄境相當(dāng)于四川理縣東北、汶川縣西北地區(qū)。
其二,《通鑒》所言“霸州”,當(dāng)是貞觀八年(634)改稱之“霸州”。非是胡氏所注,乾元元年所置之“霸州”。檢《新唐書》卷四十二《地理志》:“貞觀四年析巴縣置南平州,并置南平、清谷、周泉、昆川、和山、白溪、瀛山七縣。八年曰霸州。十三年州廢?!薄遁浀丶o(jì)勝》卷一八〇:“太宗分渝州、巴縣南界置南平州,改為霸州?!眲t此處所言霸州治所為南平縣,轄境相當(dāng)于重慶、南川、綦江三市縣地,蓋因貞觀十三年山獠叛亂,遂廢。是以,《通鑒》所言“霸州”,當(dāng)是貞觀八年改自“南平州”,治所位于南平縣之“霸州”。非是胡氏所注,乾元元年改自“靜戎郡”,治所位于安信縣之“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