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格認定結論書的證據類型及其規范審查

周 萌 徐 煒 王本靈

成都市金牛區人民檢察院，四川 成都 610031

在涉及非金錢類財產的刑事案件中，價格認定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如要對一起盜竊手機的案件進行定罪量刑時，必須綜合考慮被盜取手機的型號、新舊程度等客觀因素對該手機在案發時的市場價值做出判斷。由于司法工作人員一般不具有準確判斷涉案財物市場價值的能力，故需要具有價格認定專門知識的人員對此類問題做出判斷，可以說價格認定結論書是這類案件中定罪量刑的關鍵證據之一。

一、價格認定結論書是否屬于鑒定意見

（一）價格認定結論書是否符合鑒定意見的法律規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五十條、第一百四十六條的規定，鑒定是為了查明案情、解決案件中專門問題而聘請具有專門知識的人進行的活動。具有鑒定資格的專業人員就案件的專門問題向司法機關提供的結論性書面意見即為鑒定意見。鑒定意見是我國刑事訴訟法規定的法定證據形式之一。最高法《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解釋》（以下簡稱《關于適用〈刑訴法〉解釋》）第八十五條規定了鑒定機構必須具有法定資質且在業務范圍內從事鑒定活動，鑒定人需具有相關專業技術或職稱并具有法定資質。而《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司法鑒定管理問題的決定》（以下簡稱《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第二條第一款則列舉了需要進行司法登記管理的鑒定業務，包括法醫類鑒定、物證類鑒定、聲像資料類鑒定和司法部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確定的其他應當對鑒定人和鑒定機構實行登記管理的鑒定事項。現階段，價格認定類不在其中。

（二）價格認定結論書與鑒定意見在哪些方面存在區別。鑒定意見是指公安司法機關指派或聘請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對刑事案件的事實方面所涉及的某些專門性問題進行鑒別、分析和判斷后所出具的結論性書面意見。鑒定意見作為訴訟中可采納的證據，必須具有相關的科學性和可靠性，若不具備科學性和可靠性，則不得作為定案依據，根據刑事訴訟法第一百四十七條、第一百九十二條第三款的規定，鑒定意見應當由鑒定人簽名，鑒定人需對鑒定意見負責，并且根據法庭決定出席法庭接受詢問。國家發改委中心于2016年印發了《價格認定行為規范》，其中刪除了價格認定人在價格認定結論書中簽名等規定。實踐中，各地價格認定機構也以此為依據，在出具的價格認定結論書中僅加蓋了價格認定機構的公章而沒有價格認定人的簽名，故現在的價格認定結論書部分程度不符合刑事訴訟法中關于鑒定意見的規定及質證規則。

二、價格認定結論書是否屬于書證

（一）關于書證的刑事訴訟法律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以下簡稱“《刑事訴訟法》”）第五十條規定了證據的八種類型，其中包括書證。第一百四十一條規定了查封、扣押書證的范圍，系在偵查活動中發現的可以用以證明犯罪嫌疑人有罪或者無罪的各種文件。《關于適用〈刑訴法〉解釋》第六十九條規定了書證的審查規范，其中提到應著重審查書證是否經過辨認、鑒定。

（二）價格認定結論書與書證在哪些方面存在區別？第一，書證中記載的內容可以證明訴訟案件中存在爭議或者待證明的事實。但是，書證一般不是為了特定的案件訴訟活動制作的，而是在訴訟活動開始之前或者與訴訟活動并無聯系的情況下產生的。質言之，價格認定肯定不是產生在訴訟活動開始之前，《價格認定規定》明確了對刑事案件中涉及的作為定案依據或者關鍵證據的有形產品、無形資產和各類有償服務價格不明或者價格有爭議的，經有關國家機關提出后，價格認定機構應當進行價格認定。“國家機關提出”，不論是在偵查階段、起訴階段或者是審判階段，必然已經進入了相應的訴訟程序，故價格認定結論書也并非產生于與訴訟活動并無聯系的情況下。第二，在法律及司法解釋的規定中，物證與書證是并列的，兩者都是以客觀存在反映案件相關事實的證據，只是類別不同，書證主要包括文字和符號，但價格認定結論書則是包含著價格認定人的主觀判斷的一種證據，與書證的客觀性存在區別。第三，書證是可以辨認、鑒定的，而價格認定結論書當然不適用辨認、鑒定，這也證明了立法者未將價格認定結論書考慮為書證之一。

三、實踐中價格認定結論書應當如何歸類及規范審查

（一）將價格認定結論書作為“準鑒定意見”

理由主要是兩方面。第一，價格認定結論書的出具機構“價格認證中心”并不屬于本文第二部分提到的《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中規定的司法登記管理的鑒定機構，價格認定人員也并非登記管理的鑒定人員，故無法直接將價格認定結論書認定為鑒定意見。但根據《關于適用〈刑訴法〉解釋》第八十七條的規定，對于案件中的專門問題需要鑒定，但沒有法定鑒定機構，可以指派、聘請有專門知識的人進行檢驗，檢驗報告可以作為定罪量刑的參考，對檢查報告的審查與認定，參照適用鑒定意見的有關規定。在未將價格認證中心和價格認定人員納入司法鑒定管理范圍的情況下，使用該條將出具價格認定結論書的專業人員視為“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將價格認定結論書視作“檢驗報告”，進而認為價格認定是一種類似鑒定意見的“準鑒定意見”，既能夠彌補現行法律對價格認定規范的沖突與缺失，又能規范實踐中對價格認定結論書的審查工作。第二，從價格認定結論書本身的屬性來看，其作為價格認定人憑借自身的專業資質和專業知識進行思考后形成的主觀認識記錄，更加類似于鑒定意見中鑒定人通過自身的專業資質和專業知識經過主觀思維活動后形成鑒定意見的過程，故將其與鑒定意見類比，更具有合理性。

（二）價格認定結論書的規范審查

1.注重對價格認定結論書的實質審查。根據《價格認定規定》《價格認定行為規范》及其他相關部門規章和地方性法規，參照《刑事訴訟法》《關于適用〈刑訴法〉解釋》中關于鑒定意見的相關規定對價格認定結論書進行實質審查，著重關注價格認定范圍和基準日、價格認定依據、價格認定方法和過程、價格認定結論、其他說明等。根據上述內容評判整個價格認定過程的科學性和可靠性，在科學性、可靠性有保障的情況下方能夠將價格認定結論書作為證據采信。

2.注重對價格認定結論書的形式審查。根據《價格認定規定》《價格認定行為規范》及其他相關部門規章和地方性法規，參照《刑事訴訟法》《關于適用〈刑訴法〉解釋》中關于鑒定意見的相關規定對價格認定結論書進行形式審查。形式審查應當著重關注在現行規定下，價格認定結論書各部分是否完整，是否存在明顯的涂改痕跡，價格認定結論書是否加蓋具有資質的價格認定機構公章，文書編號是否符合規范等。根據上述內容的審查結果判斷價格認定結論書是否形式完備，獲取過程是否存在偽造、修改痕跡等。對于出具價格認定結論書的人員簽名問題，筆者認為雖然認定人員未在價格認定結論書上簽名，但價格認定中心作為行政事業單位，其人員相對固定，一般不存在需要出庭接受詢問時無法找到相應的認定人員的情況，但為了徹底解決這一問題，筆者建議在未來的實踐中，可以由當地司法部門商價格認定機構統一增加認定人員簽名，以便于需要出席法庭接受詢問時便捷、明確地查找認定專家或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