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你永遠的“老公主”

秋棉

1

離婚后，無處可去的我又住進了娘家。家里人知道我離婚后，在我面前都變得有點謹小慎微，不知是他們怕哪一句話說不對會刺痛我的神經(jīng)，還是我多慮了，怕他們對我這個離婚后投奔娘家的女人“另眼相看”。總之，我和家人們之間有了一道深深的溝壑，就算曾經(jīng)對我疼愛有加的父親也未能例外。

為了躲避家里人，也為了少給娘家添麻煩，我謊稱單位有食堂，下班后盡量在外面解決吃飯問題。一個寒冬的下午，當我下班坐在一家露天麻辣粉攤位前邊跺著腳，邊稀稀拉拉地吃著辣得嘴巴都疼的手搟粉時，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站在了我桌子前，還沒等我抬頭看清來人，一只有力的大手先抓起了我的胳膊。

我抬起頭看清了是弟弟，他眼睛通紅，哽著聲音問我：“你不是說單位給你們管飯嗎？不是伙食還不錯嗎？”我張嘴想解釋點什么，可面對自己如此狼狽的處境，我最終未能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是把頭轉(zhuǎn)向另一邊，帶著我最后一點高傲，用冷冷的目光茫然地看著遠方。

第二天下班，弟弟騎著電動車來我單位門口，他指著車兜里的雞和魚說：“今天我們單位發(fā)獎金了，我們回家改善伙食。”說完他憨憨地笑了笑，而我無言以對，只是默默地坐上了他的電動車。

回到家，母親問我：“今天沒在單位吃飯嗎？”我尷尬地不知該怎樣回答，弟弟搶先一步說：“是我接姐姐回家的，以后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飯。”我訕訕地笑了笑，走進自己的房間，卻聽到弟弟跟媽媽說：“以后姐姐就在家里吃飯了，你看她那么瘦，單位的伙食不好，以后家里的伙食水平提高點，她的生活費我來出。”

之后，我每次要給母親給生活費時，都被弟弟擋了回來。他嘴里永遠有掙錢的門路，有足夠的理由幫我出生活費。只是我發(fā)現(xiàn)，他手機上有幾十條刷信用卡的信息，和雙休日早出晚歸兼職的疲憊身影。

2

轉(zhuǎn)眼間我已離婚一年，時間匆匆而過，可內(nèi)心的創(chuàng)傷依舊。母親為了我的婚事費盡心思，她不光托親戚朋友介紹男朋友，還自己上陣到處物色。可我卻拒絕把自己再次嫁出去，我承認我對婚姻害怕了。

在一次次拒絕母親和親朋好友的好意后，母親終于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滿，在一個沒有任何征兆的晚飯時間爆發(fā)了。她由起初的痛心疾首到后來的直接指責，最后總結(jié)一個主題：如果再不把我嫁出去，我會變成老姑娘，我的后半生會很凄慘，而且待在娘家，會給弟弟的婚姻帶來不便。

我理解母親的良苦用心，決定搬出娘家在外租房住。搬家的前一天，我給上班的弟弟發(fā)微信說自己要搬出去住，弟弟急眼了，他發(fā)來視頻扯著嗓子說：“我不允許你一人住在外面，娘家就是你的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酸楚地笑著說：“難道你不怕你未來的媳婦嫌棄我這個老姑娘？”弟弟嘿嘿笑，說：“你不是老姑娘，你是我們家的‘老公主，可金貴了。”

為了讓我相信我在他心目中有多金貴，弟弟給我說起了陳年往事：他小時闖禍，是我?guī)退趮寢屆媲扒笄?他想買吉他，母親怕影響學習不讓買，是我把自己上大學的生活費偷偷勻給了他一些;他上大學時，我每月準時給他寄錢，讓他多吃肉……弟弟說著說著就哭了。

看著弟弟流淚，我承認我再次感受到了幸福。我決定暫時不搬出娘家。

3

時間的無情之處在于，它不懂人類的悲傷，只顧自己一路狂奔。但它也有情，會淡化一切，包括歡喜和悲傷。

三年后，我遇到了梁良，他把我這個被別人嫌棄丟掉的“草”當成了寶。我們之間有很多默契，他懂我的悲傷和快樂，也會寬容我的任性和不講理。相處了一段時間，我決定把自己嫁出去，嫁給這個和我三觀相同的男人。我知道我的出嫁不只會讓我一人幸福，也會讓我的親人幸福。

出嫁那天，弟弟比我還要高興，他少年老成地跟我交代婚后瑣碎，并一再提醒我，有事就給他和家里打電話。面對弟弟細心的叮嚀和呵護，我只是乖乖點頭，在這個弟弟面前，我不像姐姐，更像是一個被哥哥時時寵愛呵護的妹妹。

舉行婚禮時，當婚禮主持人問弟弟，對姐姐和姐夫有什么想說的時，他鄭重地對我說了一句：“姐姐，我希望你永遠幸福！”然后，他對著梁良故作嚴肅地說：“我把我們家的‘老公主交給你了，她在我們家是公主，在你們家可不能受欺負，你要好好待她，要不我這個小舅子絕不饒你。”他邊說邊向旁邊揮了揮拳頭。

看到弟弟的表情和動作，臺下的人都笑了，而我笑著笑著眼角的淚水就悄悄滑落了下來。我知道，這次的淚水只是因為幸福。

人生有此弟，今生足以。我在心底默默地說：“今生做你的‘老公主，我很幸福。以后的路，我一定會讓自己幸福，才不枉你對我的寵愛和呵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