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出北大“廢柴”李雪琴

依江寧　左蘇

因喊話明星吳亦凡被回應而走紅網絡的女孩李雪琴，一度被網友稱為“追星錦鯉”，而近日當她作為一個外行闖入騰訊視頻出品的脫口秀競技節目《脫口秀大會》第三季半決賽時又大放異彩，令一群專業演員都感到了職業危機，以致編劇史航形容這一幕：“李雪琴相當完美，而且動人、自然、不委屈自己，就像一個巨人沒有彎腰就走過拱門……”雖然憾失冠軍寶座，但她的開朗和幽默已經傳達給了身邊的人。這個“野生幽默”、七分自嘲三分喪的女孩，是憑著怎樣的勇氣和幸運展現她的風格，鍛造她的生活的？

“追星錦鯉”

曾是抑郁癥病人

李雪琴本名李雪陽，1995年出生于遼寧，高考時成為遼寧省文科狀元，并順利考上了北京大學（以下簡稱“北大”）新聞系。大學畢業后，李雪琴想給家人更好的生活。看到教育培訓機構教英語的老師收入很豐厚，她心動了，于是報考了美國紐約大學教育學的研究生，想著畢業后有一個光明的前途。但到了紐約，李雪琴才發現那里樓高路窄晴天少，她實在扛不住，厭學情緒越來越嚴重，還患了抑郁癥。

2018年6月，大學時的一個朋友在北京做綜藝節目，問李雪琴愿不愿意加入，于是她趁機就回了國。做節目的幾個年輕人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精英意識特別強，生活中的最樸實最平常的事情總是要上升到宏大的價值觀去討論。這讓李雪琴感覺很別扭：“每個人的生活方式都是值得尊重和理解的，為什么要用一個很標準的價值觀去說教別人或引導別人呢？”所以她每天就盼著下班，做完了事趕緊回家。

生活固然很喪，但總要積極面對。有段時間李雪琴周圍的朋友都在玩抖音視頻，無聊時她也拍視頻玩。第一個視頻里，她教大家怎么搞笑地念奢侈品的名字，第二個視頻則介紹了母校北京大學，她指著北大的紅門說“多紅”，又說校門口的石獅子“多獅”。看到別人在她的視頻留言里發“哈哈哈”的笑聲，李雪琴感覺特別舒坦。她深知自己不快樂，卻想帶給別人快樂。

一天，李雪琴路過清華大學，看見校門口有一堆游客在拍照，隨即決定拍個短視頻。視頻中李雪琴頂著一頭粉色短發，露出光亮的額頭，面無表情地用東北味普通話說：“吳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來到了清華大學。看，這是清華大學的校門，多白。”

為什么要向吳亦凡喊話呢？因為憑直覺，她能感受到吳亦凡是那種從小家境優越，被保護得很好，沒什么煩惱，也沒什么壞心眼的男孩。李雪琴很羨慕這種狀態，她很遺憾自己沒有過過這種生活。后來，李雪琴便開始在手機短視頻里帶著吳亦凡在北京各處打卡：“吳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來到了三里屯……”“吳亦凡，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來到了圓明園，你看這個門，你吃飯了嗎？”……

終于，這樣魔咒一般的語言真的被吳亦凡本人聽見了。2019年的1月，吳亦凡在微博上發了一則視頻回應，邀請她賞燈：“李雪琴你好，我是吳亦凡，別管我在哪，你看這燈，多亮。”就這樣，“李雪琴是誰”瞬間登上了微博熱搜榜第一，“追星錦鯉”的稱號也隨之而來。

翻過一座座山時，

心頭才豁然開朗

出名沒多久，李雪琴抖音號的“粉絲”漲到了300萬，這給了她辭職自己做事業的機會。她成立了工作室，接廣告越來越多，壓力也越來越大。

突如其來的名氣，自然也帶來了突如其來的煩惱。例如毫無緣由的網絡暴力：“你不就發點平凡人的生活嘛，有啥技術含量！”“不就是靠碰瓷火的嘛，有啥好得瑟的！”“你一個北大的學生干這個，丟不丟臉呢？”“你的學歷不會是造假的吧？”……成百上千條信息突破李雪琴的心理防線，讓她再次陷入焦慮恐懼中，不明白與人無害的自己，怎么就成了眾人“討伐”的對象。

她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情緒崩潰后任憑別人怎么叫都不出來。等她打開房門的時候，手里攥著一把榔頭，哐哐哐幾下把不斷冒出信息的手機砸得稀巴爛。這種時而頹廢時而暴躁的狀態持續了很久，直到一件事改變了她的觀念。

一次，李雪琴受邀參加一檔職業體驗節目。在節目中，她認識了一個家境平平的女孩。這個女孩無論面對什么事都能保持樂觀的心態，不抱怨，不貪心，始終對生活抱有極大的善意。李雪琴對女孩的心態不解，女孩告訴她：“你這一秒不快樂，它就影響你下一秒的快樂。”這句話仿瞬間將李雪琴從困擾里拉了出來。整理好思路后，李雪琴重新出發。她拋下別人的期待，開始遵從自己的內心。

因為搞笑網紅身份和“北大學霸”的光環，有不少文化類和泛娛樂類的訪談節目邀請李雪琴參加，比如《脫口秀大會》等，但她都拒絕了，只參加了公益活動《行走的力量》，因為那是她喜歡的。在枯燥而艱難的行走中，她多次出現高原反應，只能勉強跟在隊伍的末尾。整個過程中她都垂頭喪氣，直到回過頭看自己翻過的一座座“山”時，她心頭才豁然開朗：“承認別人行而自己不行，是認識自己;但不行還要往前走，那就是勇敢了。”

如果痛苦成快樂，

這也是存在的意義

2020年，《脫口秀大會》節目組再次向李雪琴拋出了橄欖枝，這次她有了參賽的信心，因為知道了人會為什么痛苦，才知道痛苦的人怎么樣有可能開心。在喜劇圈，不少人推崇“喜劇的內核是悲劇”，把遭遇和悲慘寫成笑點，但李雪琴更追求真實生活里的反映，她不喜歡雞湯式的金句，更傾向于分享生活，讓人獲得快樂和希望。

2020年7月《脫口秀大會》第三季播出后，李雪琴渾然天成、隨手拈來的幽默段子讓人忍俊不禁。面對觀眾的質疑“就你這樣怎么上北大呢”，她不再像最初那樣惶恐，而是游刃有余地用自嘲回應：“就我這樣，但凡正常一點，好看一點，我都上不去北大。”第二期小組賽，李雪琴提及了父母離婚后媽媽總催她結婚的段子——她媽媽感嘆：“姑娘啊，你看，咱娘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了，家里呢也沒個男人，過年買這些東西都搬不動。”她連忙安慰：“媽，你放心，我保證明年過年咱家多一個男人。”果然，到了第二年，媽媽結婚了。段子很簡單，但很搞笑，且戳中了很多人的痛點。因此，節目播出后，“李雪琴有才華、有天賦”的贊譽鋪天蓋地而來，李雪琴不得不在微博發文回應：“天賦這帽子太大了，戴得我腦瓜子嗡嗡的，誰都有個靈感迸發的時候，可別夸了，我沒那么厲害。”

8月底，李雪琴又在抖音短視頻中喊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新聞節目中心：“央視新聞你好，我是李雪琴，最近豐收節快要到了，我看你們整了一堆奇葩水果，特別有意思。畢竟我小時候是拿西紅柿當水果吃的。另外我也想參與一下，今天我想跟你介紹一下我們東北的大米，你看我這個大米，看這個色，多白。再看看我，你就知道這個米，多有營養。”短視頻播出后，不出意外又引起不小的轟動，網友們知道了，她還是曾經的李雪琴。

“北大和廢柴”“喪和喜劇”“接地氣網紅和脫口秀演員”，這些看起來如此對立的特質，最終在李雪琴身上以一種奇妙的方式融合。如今的李雪琴更自信于表達自己的態度，她說：“北大出來的人為什么就不能做個‘廢物呢？”實際上，她所說的“廢物”，不是頹廢不上進，而是不想被某種“定義”綁架的人。李雪琴像千萬普通人一樣，會經歷挫折、打擊，會遭遇失落、失望，卻永遠不會放棄。她曾經悲觀，今后，將陽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