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鄒 濤

戴文,1964年生,重慶人。現為重慶市群眾藝術館副研究館員、中國書法家協會篆書委員會秘書長、中國藝術研究院中國篆刻研究院研究員、西泠印社社員、重慶市書法家協會篆書委員會主任。出版有《當代中青年書法家精品集·戴文》《當代篆刻九家·戴文》等。
自古文人以“琴棋書畫”兼善為最高境界。清中期以后金石學復興,書畫之外更添篆刻,于是“詩書畫印”四絕便成了當時文人的最高理想。趙之謙、吳昌碩、齊白石成了那時以來最著名的詩書畫印“四絕”藝術家。詩書畫印單項之上,相互增色,使得他們成為晚清以來書畫藝術史上的三座大山而難以逾越,以至影響百年而不衰。
信息化時代之今日,社會分工越來越細,國際化分工合作已使得牽一發而動全球。社會的多元化,以及電腦手機的普及,人們已經習慣與依賴于觸屏,輕易獲取必要的常識,而不再專心于讀書、背誦,也懶于書寫。抬手忘字,見字忘音成了現代“文化病”。繁華與浮躁中,眾多的書家們追逐于名利場,靠趕場獲取名利,卻不想花寶貴時間和精力用于學習。傳統金石書畫藝術漸漸暴露短板,文化缺失成了當代藝術家們的“命”點。環觀周圍,發現那些國畫家們對“書法、篆刻”藝術生疏,“書畫同源”漸行漸遠。書法家們兼善繪畫、篆刻者鳳毛麟角,即便兼修,多半也淺嘗輒止。當代書壇“書畫印”兼善,于各項均取得一定成就而被譽為“三絕”者,鮮矣。即便如此,尚有不少藝術家在堅守,他們以趙之謙、吳昌碩、齊白石為榜樣,致力于金石書畫的兼修。戴文就是其中一位,且是書畫印皆有成就的一位。
戴文初以印名世。初學漢印,上追先秦古鉨,往復于先秦與秦漢間,得周秦范鑄、漢鑿泥封遺意,開鉨印新風,為當代印壇所稱道。
流派篆刻藝術史上對古鉨的認識比較晚,盡管明代個別印人偶有取法古鉨,但真正理解古鉨并取得成就者,在晚清之后。這大概與人們認知金文、甲骨文以及古鉨文字有關。古鉨印盛行于戰國,七國文字相近而不盡同,各諸侯國古鉨亦各具風格。因此印人理解認識古鉨遠晚于秦漢印。于是,人們張口便是印宗秦漢。黃牧甫把金文導入古鉨,為古鉨的形式開拓了新的可能。經過百余年古文字研究的深化,新發現的古文字數量的增加,易大廠、簡經倫等一批印人的各種嘗試,如今逐漸成為與秦漢印相應的另一種篆刻形式。觀當今篆刻作品,可以看出古鉨所占比重接近半數,可知當代印人們對古鉨的熱衷程度。其原因之一,是古鉨文字與結構的自由發揮、組合,讓大家看到有別于秦漢規范一路印風的可能性,適合各種寫意表達。然而,也正因其自由性,使很多印人忘乎所以,脫離古鉨本質,而走火入魔。因此,真正能夠理解古鉨,把古文字合理運用并進行創作的篆刻家并不算多。戴文是善于運用周秦金石文字入印,且能得古鉨氣質的篆刻家。
戴文創作古鉨之成功,首先在于他的古文字功夫。這原本是古鉨創作的基礎,但擅長于此道并非易事,需要對古文字有全面深入的認知和把握,且需要有化甲骨文等各種字體為特定且統一的金文體系甚至新造古文字的本領,而這需要有化古為今、化人為己的金文書法作為基礎。從戴文金文書法可以看出,他已完全掌握了這種能力。其次,戴文很好地把古文書法導入篆刻創作,使其創作的“古鉨”具有戴氏書風,真正做到“印從書出”,合理地把古文字“印化”,穿插安排于印中。尤其是多字印,更見其布局本領。觀戴文的每一方古鉨作品,均可看出其源自金文書法又精心布局于一印的能力,均整而富變化。再次,戴文刀法的多變豐富了其作品的金石意趣。篆刻不同于書法的一個重要因素便是以刀刻石,因人而異而形成了各種不同“刀法”。單刀、雙刀,沖刀、切刀,還有披削刮擦等等,這些都為戴文所綜合運用且非常得當,無論朱白,驅刀如筆,徐徐沖切,生澀而厚重。
金文結字、古鉨布局、生澀刀法,完美體現了戴氏屬性,使其創作既具戰國古鉨氣息,又有青銅銘文的大氣厚重,加之邊框的平衡處理,使得其作品古典而現代,文字隨形大小穿插,自由自在中見精整,這使得他的作品從眾“當代古鉨”創作中脫穎而出。戴文在古鉨創作上的成功,值得當代從事“古鉨”創作的印人學習、深思。
戴文篆刻的成功,根基取決于他的金文書法。戴文嘗自謂:“對篆書的鐘愛,不僅僅是因我長期致力于篆刻創作,更因其高古、凝重、奇崛的審美屬性適合我的心性。篆書與篆刻又是相生相成的藝術,因此,作為一個印人,我有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必先擅篆書,才能刻好印。刻與書,二者只有高度融會貫通,才能相得益彰。多年的習篆體會告訴我們:不善篆書的人,是很難創作出好的篆刻作品的,因為沒有了篆書的文化品格作依托,篆刻的文化品位也就難以保障。從這個意義而言,毛筆與刻刀對于藝術家,是相互融通的。一個運筆純熟的人,運刀亦會揮灑自如?!?/p>
篆書以秦作為時代劃分,稱大小篆,先秦金文書法歸為大篆。大篆約有千余年歷史,其中殷商甲骨文、商代、西周金文,都有一定范式,而春秋戰國則諸侯地方各自為政,燕趙齊秦,自成體系。這無論在青銅器銘文上,還是戰國鉨印文字上都有所體現。本來文字實用數量就不多,加之相當一部分尚不能釋讀,在可釋讀的文字中又有種種變化,這造成大篆學習、創作的極大難度。但這些都沒有難倒戴文,相反,戴文于金文學習創作乃至古文字的訓詁,都投入了極大熱情,且能得心應手。戴文從商周青銅器入手,上追甲骨文,下求秦篆,把風格設定在西周,化甲骨文、春秋戰國乃至小篆文字于西周鐘鼎彝器銘文格式中,強調文字的上下關系,求整體篇章的統一。在大篆與古鉨間找感覺,相互生發,正所謂“書從印入,印從書出,書印參同”。
戴文畢業于西南大學美術學院,研修于國畫,本有繪畫基礎,因此,于金石書法外用心于繪畫。
戴文居于重慶歌樂山麓,嘉陵江畔,得云煙之供養,面對巴渝山水,意想任性描摹。取法乎上,醉心宋元,五日畫石十日水,不屑信筆妄為。為求得更進一步,戴文赴成都問學于國畫名家彭先成。彭先成針對其金石書法特質,告知“筆法刀法即畫法”,這些給戴文很大啟發,使他對于繪畫創作方法理念日益清晰。戴文遂以篆籀法悟入,求書畫之合處,領悟體會彭氏筆墨之境界,所畫漸生煙雨巴蜀山水之勝。用心對景體悟,寫生得稿頗豐,登青城、上峨眉,下渝州,尋丘訪壑,飽覽巴蜀名勝,欲搜盡奇峰打草稿。所作蜀山圖,便有所本,非所謂文人山水畫家之閉門造境所可比。
吳昌碩有聯云:“食金石力,養草木心?!贝魑挠跁嬘〉奶剿?,以此心境,如此實踐,必然不凡?!?/p>

戴文 清風徐來

戴文 何曾墨守漢家文

戴文 時和歲豐

戴文 此中有真意

戴文 穆如清風

戴文 流云山氣靈

戴文 鐘鼓樂之

戴文 心安即歸處

戴文 為者常成(附邊款)

戴文 蘇軾詞《念奴嬌·赤壁懷古》 180×97cm 紙本 2019年款識:蘇東坡《念奴嬌·赤壁懷古》一首。己亥孟夏,于古恭州北隅龍霄山麓,峴居戴文。鈐?。捍魑模ò祝?峴居(朱)

戴文 李白詩《月下獨酌》 248×129cm 紙本 2018年款識:青蓮居士《月下獨酌》一首。戊戌霜月,峴居戴文。鈐印:戴文(白) 峴居(朱)

戴文 董其昌《容臺集》節錄 248×229cm 紙本 2018年款識:董其昌《容臺集》論書節錄。戊戌孟秋,于古恭州北隅龍霄山麓,峴居戴文。鈐印:戴文之鉨(白)

戴文 趙熙詩《重慶》 67×34cm 紙本 2017年款識:趙熙《香宋詩前集·重慶》一首。丁酉冬,峴居戴文。鈐印:戴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