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信用制度的角度探討我國個人破產制度

孫書朋

西南政法大學，重慶 401120

2019年2月27日，最高人民法院公布的改革綱要中明確表示要“研究推動建立個人破產制度”。由此，個人破產制度再次引起了全社會的廣泛討論。可以預見，個體在未來必將和企業法人一并成為我國破產法的主體，使得我國的市場退出機制和破產制度日臻完善。本文將著重探討信用制度與個人破產制度的關系，并由此提出完善我國信用制度的相應措施。

一、個人破產制度概論

依據羅馬法中的財產委付程序的規定，當債務人失去償債能力時，經由兩個以上債權人申請或由債務人自己承諾，將債務人所有財產全部變賣，從而使各債權人得到公平地清償。個人破產制度就是在此制度上演化而來的，并且已經成為很多發達市場經濟國家民事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1］

意大利的“商人破產主義”和英美國家的“一般破產主義”是關于破產制度適用范圍的兩大主張。“商人破產主義”認為破產法僅適用于企業法人在內的商事主體，而“一般破產主義”則認為破產法不但適用于商主體，也適用于其他一切，包括自然人在內的，有破產能力的民事主體。自從上世紀以來，我國一直就是否有必要將個人納入破產主體進行了多次討論，最終因社會條件不成熟而放棄對個人破產制度的立法。但是，即便是這樣，個人破產制度對于我國現階段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將個人納入破產主體是大勢所趨。

二、個人破產制度的意義

第一，體現法律的平等理念。平等是歷史上各法學家和哲學家亙古追求的人類社會的發展目標，是法律價值體系中最重要的構成內容。從法的價值取向來看，平等的內涵是十分豐富的，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主體的機會平等，也即一切主體都應當平等地享有權利，平等地承擔義務以及在權利受到他人不法侵害時，平等地接受法律救濟。因此，在市場經濟中，平等原則也應當得到貫徹，這就體現在個體和其他市場主體一樣，不僅能夠平等地進入市場，也能在陷入債務危機時平等地退出市場。只有這樣，各利益主體和經濟主體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才能被充分調動，社會資源也將得到充分有效的利用。［2］

第二，缺少個人破產制度會阻礙經濟社會的進一步發展。現實中，中小微企業因企業規模和流動資金量小等原因而難以獲得銀行等金融機構的貸款。這些企業的法定代表人、股東、實際控制人等為了獲得融資貸款，會將個人財產和家庭財產作為擔保。這雖然解決了融資難的問題，但企業經營者個人在經營失敗后勢必背負巨額債務。［3］此外，部分經營者轉向民間借貸，從而深陷高利貸不能自拔。

第三，有效解決各級法院執行難問題，節約司法資源，維護司法權威。裁判后執行難是困擾我國司法機關多年的問題。實踐中，無財產可供執行的案件比重相當大，這極大地損害了司法權威，破壞司法公平。根據我國相關法律法規的規定，即便被執行人因生活困難、無收入來源，并且喪失勞動力而被法院裁定終結執行，但在隨后的5年內，法院會每6個月查詢一次被執行人的財產狀況，只要發現其有可供執行的財產，則隨時恢復執行程序。這樣一來，當事人將永遠無法擺脫沉重的債務，遑論東山再起，重新創業。與此同時，這樣的惡性循環也會極大地浪費司法資源。但是，如果引入個人破產制度，則可以通過宣布破產的方式處理“執行不能”的案件，使得債權關系及時得到清理，避免案件積壓。這樣既減輕了司法人員的辦案壓力，也給予了債務人再次創業的機會，從而形成一種良性循環。

三、信用制度與個人破產制度的關系

個人信用體系和財產登記制度都是信用制度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很多人認為我國建立個人破產制度的條件尚未成熟，因為我國尚未完善個人征信體系。但是，個人征信體系和個人破產制度是相互促進、共同發展的關系，不能簡單地認為只要征信體系還不夠完善就不能建立個人破產制度。［4］

（一）個人破產制度促進個人信用體系發展

1.促進個人信用信息全面融合目前，我國的個人信用信息尚未形成統一的體系。在諸如花唄、支付寶、微信等互聯網企業和第三方金融平臺企業中產生的網絡消費和借貸信用信息游離于傳統個人征信體系之外，并未與以銀行為代表的傳統金融機構的信用信息合并。為了配合個人破產制度的實施，立法者會促進這些信用信息的統一。［4］

2.促進個人信用市場全面建立目前，世界上主要國家的個人征信體系共分為三大類型，分別是以政府為主導的歐洲個人信用體系，以會員制方式征信的日本個人信用體系以及以市場為主導的美國個人信用體系。其中，美國模式對我國建立個人信用體系更具參考意義。我國可以允許民間資本投資建立具有商業性質的征信公司，這些公司可以為債權人提供有償的個人信用查詢服務，從而使得債權人深入地、全面地了解債務人的征信情況，再行決定是否借貸給債務人。這樣一來，債權人在借貸前就可以極大地避免日后不必要的損失。

（二）個人征信系統和個人財產登記制度的發展，為個人破產制度的實施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網絡科技的飛速發展使得征信行業形成了以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為主，企業征信機構和個人征信機構為輔的傳統征信體系；以及以互聯網金融為代表的，記錄個人消費信息、社交信息、電商交易信息等內容的大數據征信系統。此外，移動二維碼的出現極大地改變了人們的日常交易習慣，集中體現在人們對現金依賴程度的大幅下降。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功能的廣泛使用使得“無現金城市”如雨后春筍般涌現。正因如此，相較于現金支付，電子支付能讓個人資金的存儲和使用得到更有效的監控，這也有利于個人破產制度的實施。

四、關于我國完善信用制度的措施

（一）完善個人財產登記制度。正如前文所述，個人財產登記制度也是信用制度的重要內容。個人財產經過有關部門登記后，接受國家法律監督。當代社會，互聯網技術迅速發展，由此產生了大數據技術。政府部門應當充分利用這種技術，這樣更有利于保護和監控公民個人財產。最終，通過完善的個人財產登記制度，有效地防止個人濫用個人破產制度侵犯債權人的合法利益。

（二）規范政府對經濟行為的宏觀調控，讓市場干預行為更加合理化、適當化。由于我國經濟正處于特殊的轉型期，政府對市場經濟行為的不合理干預，使得企業管理者對企業的生命周期缺乏信心，繼而造成諸多短期經濟行為。［5］因此，管好政府這雙“有形的手”對于信用制度的完善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三）切實改善我國的投資環境，為各個市場主體創造一個穩定、良好的投資環境。有人認為內需規模以及市場需求質量不足是我國信用制度構建的一個關鍵問題。而市場需求不足的根本原因則是投資不足。因此，要想完善我國信用制度，就必須擴大社會產業資本的增值，使得儲蓄資本不斷向投資轉化。因此，一個良好、公平、有序的投資環境對于完善我國信用制度也有著重要作用。

五、結語

個人破產制度會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市場經濟長期健康、穩定發展。如果沒有個人破產制度，那么個體在面臨債務危機時就無法像企業法人一樣及時退出市場，而只能與債權人無限制的糾纏下去，最終形成“僵尸企業”。它們既不能產生效益，又大量占有市場資源，嚴重阻礙了新興產業和科技的進步。除此之外，“僵尸企業”在資不抵債的情況必然無法償還銀行貸款，從而造成銀行不良貸款率迅速增加，最終導致系統性金融風險。

從另一方面看，個人破產制度的建立也為市場主體提供了一次“重生”的機會。當下，中國政府正在積極提倡“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社會風氣。然而創新創業并非一蹴而就，很多時候需要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總結經驗。此時，完善的個人破產制度可以讓他們在遭遇失敗，深陷債務泥潭時及時走出來，并鼓勵他們重頭再來。這樣一來，創新必將推動社會的高速發展，讓整個社會迸發出無限的活力。

總之，將個人納入破產主體是主流趨勢，這也會極大地完善我國的市場退出機制和破產制度。此外，信用制度與個人破產制度之間是相輔相成的關系，因而不存在所謂的先后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