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循吏如何治政施策

侯浩

自司馬遷的《史記》開創為“循吏”立傳的先河，“二十四史”中有十九史為清正干練的古代官員立傳，這些人被稱為“循吏”或“良吏”。《清史稿》中也有《循吏傳》。司馬遷在《史記·循吏列傳》的開頭便寫道：“法令所以導民也，刑罰所以禁奸也。文武不備，良民懼然身修者，官未曾亂也。奉職循理，亦可以為治，何必威嚴哉？”他認為，官吏奉公守法、盡職盡責，按法律和規矩施政就能把自己管轄的區域治理好，沒有必要實行嚴刑峻法和苛政暴政，不該對老百姓采取高壓態勢。班固在《漢書·循吏傳》中寫道：“（循吏）皆謹身帥先，居以廉平，不至于嚴，而民從化。”《后漢書》的作者范嘩總結循吏治政的特點包括：“移變邊俗、仁信篤誠、使人不欺、委任賢良、明發奸伏、吏端禁止、導德齊禮”等。

勸課農桑 移風易俗

西漢黃霸和龔遂是中國古代循吏的典范，“龔黃”是“循吏”的同義詞。黃霸在擔任潁川太守時，要求下屬利用閑置的公共資源養殖雞、豬等禽畜，用以贍養生活困難的百姓，改善他們的生活。務必使弱勢群體在世時有基本生活保障，去世后能妥善安置。黃霸還頒行政策條款，命令治下百姓務必勤勞耕田、種桑養蠶、畜養家用禽畜，他還要求百姓要勤儉過日子，不準用谷物喂馬。黃霸勤政愛民，得到漢宣帝的稱贊和賞識，最后還擔任西漢丞相，班固評價說：“（黃）霸以外寬內明得吏民心，戶口歲增，治為天下第一。”“自漢興，言治民吏，以（黃）霸為首。”

龔遂在擔任渤海太守期間，將“勸課農桑”這項工作做得更細致、更有成效。龔遂帶頭勤儉節約，下令郡內每人都要種1棵榆樹、100棵薤、50棵蔥、1畦韭菜，每家養2頭母豬、5只雞。規定農民在春夏農忙時節不得離開土地，秋冬季節要把收獲的糧食貯藏好，還鼓勵農民多采菱角、芡實等以備饑年之需。他還要求那些有刀劍的百姓把刀劍賣了，買牛回家耕田搞生產，于是留下了“龔遂守渤海，令民賣刀買牛”的美談。通過龔遂的精心治理，渤海地區“郡中皆有畜積，吏民皆富實。獄訟止息”。

興修水利 造福百姓

水對農業生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兩漢循吏在改善百姓用水條件、治理江河災患方面做出了積極的貢獻。西漢召信臣擔任郡太守時，巡視郡內水利資源及水文情況，開通溝渠，興建了幾十處堤壩和閘門，使灌溉的農田“歲歲增加，多至三萬項。民得其利，畜積有余”。為了避免百姓因灌溉用水發生紛爭，召信臣還制定“用水公約”，刻在石頭上，立在田邊。東漢任延治理河西地區時，見當地降水較少，便設置水官，修整溝渠，滿足百姓用水需求。

東漢王景先是配合王吳采用“墕流法”疏浚“浚儀渠”。公元69年，漢明帝委派王景治理黃河。王景親自勘測地形，規劃河道，愛惜民力，控制成本，使黃河“安瀾八百年”。王景在擔任廬江太守后，又主持修復了春秋時期楚相孫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芍陂”。王景一生都在與水利工程打交道，創造了經得住歷史檢驗的光輝業績。

大興文教 培養人才

西漢文翁擔任蜀郡太守期間發現蜀地僻陋，有蠻夷之風，于是采取正確引導和正向激勵的做法辦官學、正民風。一是選派公職人員到長安跟隨博士（掌管經學傳授的學官）學習經典或律令，文翁節約官府用度，把省下來的錢用來購買蜀地出產的物品，以此饋贈長安博士，請他們好好培養蜀地學生。這些學生學成歸蜀后，文翁又授予他們較高官職，這群人中有的最后官至太守和刺史。二是在成都創辦“石室學官”，后來漢武帝下令全國效仿文翁興辦學校的做法，在長安設立“太學”，各地也興辦起官學。三是免除學生的徭役，讓他們專心學習，從而培養了大量人才。四是讓學生們入太守府見習工作，每次出巡時帶上優秀學子陪同，讓他們傳達政令，自由出入官府。這些舉措讓“官學弟子”成為一種受到當地社會認同和尊崇的群體，從百姓到官吏都爭相送自家小孩進官學學習，一些有錢之家甚至出錢讓自家小孩入學，于是蜀地教育興盛，從蜀地到長安學習的人和來自齊魯之地（孔孟之鄉）到長安求學的人一樣多。《漢書》記載：“文翁終于蜀，吏民為立祠堂，歲時祭祀不絕。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文翁“仁愛好教化”，他廉潔勤政、崇教尚文，而且勇于創新的精神，具有跨越時空的永恒意義。此外，兩漢循吏中還有衛颯“修庠序之教”、秦彭“崇好儒雅，敦明庠序”、仇覽“農事既畢，乃令子弟群居，還就黌學”，他們都重視發展教育，培養了人才。

依法施政 除暴安民

兩漢循吏將法治和德治結合起來。對百姓仁愛有加，對豪強和宗族黑惡勢力絕不姑息。東漢任延擔任武威太守時，將兵長史（官職名，是郡一級的官員）田紺形成宗族黑惡勢力，田姓子弟和門客以暴力侵犯百姓，任延果斷逮捕并處決了田紺等五六人。田紺的小兒子田尚居然糾結數百名亡命之徒在夜間攻擊郡城，任延發兵剿滅，清除了田家黑惡勢力，當地官吏和百姓終于出了胸中一口惡氣。由于武威屬邊境地帶，時有外敵入侵騷擾，任延募集兵勇，明確賞罰，設置障礙物以防備外敵進攻，遇到外敵入侵便率領募集來的兵勇和民眾反擊和追討，使敵人不敢來犯。

東漢王渙在擔任太守功曹時，處理政事不怕得罪富豪家族和世家大戶。在擔任溫縣縣令時，在多次細致謀劃后將縣內的奸邪狡詐之徒一網打盡，境內終于平安清凈。擔任兗州刺史后，“繩正部郡，風威大行”。在擔任洛陽令后，他辦案嚴謹，寬猛相濟，對于疑難案件及法理難平者，探尋本來面目，盡力還以公正，揭發奸隱之事，深受官員百姓的稱贊，被譽為有神機妙算。

清正家風 清廉為官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這句源自《易經》的名言是許多家族的家訓，闡明了家風與家族興衰的關系，深刻影響著當代中國人。

西漢朱邑生活節儉，將自己的俸祿和政府的賞賜用來供養親族和鄰居，家中無多余錢財。東漢孟嘗祖上三代人都是郡的官吏，都在禍亂中守節而死，孟家三代人用生命把精忠報國情懷熔鑄到家族精神中，因此孟嘗小時候就有良好的道德修養和清正的操行，為官后敢于為受冤屈的婦女辯白，澄清真相，還以公道。東漢劉寵在父親劉丕的精心教育下學有所成，后被舉薦為官，他在擔任三公后仍然節儉樸素，家中不積蓄錢財。東漢童恢的父親童仲玉在嚴重災荒之年，把全部家產拿出來賑濟親族和鄉鄰，上百人因此存活下來。童恢和弟弟童翊在父親的影響下都清廉從政，善待百姓，公平執法，深受百姓愛戴。

兩漢循吏在治政施策過程中把精力放在勸課農桑、興修水利、富民安邦、大興文教、移風易俗等工作上，其結果是“所居民富，所去見思，生有榮號，死見奉祀”。他們在任的時候鼓勵生產，糧食豐收，人口大量增加，百姓安居樂業;他們因交流任職或提拔而離開原任所后，百姓思念;他們在世的時候受到百姓的贊譽，如西漢時召信臣治理南陽時“吏民親愛信臣，號之曰召父”，“水排”的發明者東漢杜詩在治理南陽時“省愛民役”，南陽人稱贊道“前有召父，后有杜母”，這也是“父母官”一說的由來;他們受到統治者的賞識和提拔，多人最終位列公卿，在歷史舞臺上有更大的作為;他們去世后受到國家的賞賜和褒揚，百姓或群起祭奠，或立祠修廟，后世紀念不斷。

（選自《學習時報》2020年10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