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萍,郭旭魁
隨著網絡與移動技術的發展,人們對科學技術信息的接觸頻率與數量都逐漸上升。技術的便利與迅捷既推動了科學知識的普及,也帶來了一系列新的問題:一方面,公眾能夠快速獲得更多科學技術相關的新聞信息來滿足個人需求,為日常生活所用;另一方面,具有風險的科學議題和科學新聞的快速傳播也使得公眾對爭議性問題的討論也普遍增多。
基于此,在科學傳播的過程中,應該從公眾的科學素養、媒介使用、媒介認知、媒介內容評價等多角度出發了解公眾對科學議題的認知、對新聞媒介與報道內容的感知及其他參與行為。
在當下媒介環境中,公眾的科學知識大多來自于媒體,公眾對科學問題的認知受到兩個維度的影響——議題的知識與媒介的知識。根據這兩個不同維度的認知需求,對一般公眾而言,需要具備的是了解議題知識的能力和理解媒介知識的能力。例如,公眾對于轉基因新聞報道的評價,需要其具有一定的科學素養,以及分析媒介報道所需的媒介素養。
作為科學議題的公眾,提升科學素養是基礎。在轉基因等議題的傳播中,不同立場態度的持有者具有不同的認知與評價,并可能在這種認知與評價的影響下,產生對轉基因議題的意見極化,議題意見交流意愿呈現意見表達的小圈子化。極化的意見與限于群體內的循環交流,不利于形成科學議題的理性對話平臺與參與機制。因此,降低和減少意見極化的可能性,使可能具有極化態度的公眾趨于理性的評價和理解媒介內容則顯得極為重要。
要使科學議題的傳播需要形成有效的公眾對話平臺與對話機制,就需要公眾能夠針對同一屬性的問題進行有效的討論,而非情緒化的爭論。有效討論的對象是科學議題本身,討論的內容應該包括科學知識、科學技術、科學方法和科學技術可能為社會帶來的正面效果,同時也反對完全迷信于科學技術本身。因此,對于轉基因等科學議題的討論就需要公眾具備基本的科學素養。
“科學素養”概念,由米勒(Jon D.Miller)于1983年提出,他認為科學素養包含了4個基本要素:第一,是對教科書基礎科學的認識;第二,理解方法,例如概率推理和實驗設計;第三,理解科學和技術對社會帶來的正面的結果;第四,拒絕“迷信”。科學素養恰恰是對科學問題的認識基礎[1]。具備基本的科學素養,對于科學議題的認識具有以下意義:
首先,科學素養是就科學議題進行對話的基礎。科學傳播當中的對話涉及科學工作者、記者、公眾和政策制定者多方。關于議題的對話不僅停留于同一屬性的人群之中,而是應該在不同屬性的群體之間進行流動,唯有“交流”和“溝通”才能形成良性循環,共同促進科學技術的發展,使之真正有益于社會進步。
其次,科學素養是公眾參與科學議題的能力。對于科學議題,公眾參與的基礎是科學素養,公眾因缺乏科學素養而形成的矛盾是影響科學傳播的巨大阻力。而諸多社會學、政治學和傳播學方面的研究者就科學議題傳播進行深入分析,發現科學知識對于轉基因等科學議題的認知具有重要意義,因為科學知識的掌握程度與人們對科學總體上的支持呈正相關[2]。
目前,較多公眾面臨的困境是個體對科學議題的關注與個人科學知識儲備之間的矛盾。這使得轉基因等部分科學議題的信息和知識普及就很難真正行之有效。與此同時,人們的選擇性記憶更容易使個體記住對自己不利的信息,極化的意見也會強化這些不利信息,形成人腦中的“刻板印象”,進而成為公眾對科學議題進行認知的“基模”。在面對新的議題相關報道時,媒介報道會激活人腦中所儲備的認知基,使這種固化的印象成為公眾評價新聞報道時的信息提取庫和評價標準,本能的將新信息與自己既有的態度進行聯系。如果媒介報道不同于個體原有觀點,部分人會對媒介信息進行消極回避,從而導致很難形成新的認知。
從科學傳播的研究來看,我國科學素養的研究起步較晚,科學傳播的整體范式停留在科普階段或者是公眾理解科學階段。但由于公眾對個別科學議題可能產生的結果較為關心,在科學傳播過程中參與較為積極,這就使得科學傳播與公眾參與之間存在的矛盾逐漸顯現:一方面是公眾對于科學信息透明度和科學進步的要求,另一方面是公眾科學素養還未充分賦予其參與科學議題公共事務的能力。
科學素養是公眾了解轉基因等科學議題的知識和科學報道的認知基礎。盡管科學知識和科學素養本身可能無法完全改變公眾對于某一爭議性科學議題的態度,但是提升科學素養有利于公眾參與科學議題的理性討論。科學素養的最終目的不是改變公眾對科學議題所持的態度,而是賦予公眾評價科學議題和理性思考的能力,從而使公眾以科學本身的標準作為其評價標準。
從這個角度而言,公眾的科學素養提升對科學議題的理解有積極的意義。只有在了解科學議題的基礎上,運用理性的評判標準,才能選擇合理的立場和態度,并且對媒介的科學報道做出合理的評價,對科學爭議進行理性的對話。
早在20世紀60年代,國外已經開始對公眾的科學素養進行相對系統的研究,并且在不同的科學傳播范式下,形成了不同的科學素養研究重點與解決問題的方法路徑。而我國對于公眾科學素養的研究起步較晚,對于公眾科學素養的提升方式也主要依賴于學校。對于離開學校的其他社會成員來說,科學素養的教育途徑更應該由大眾媒介、博物館、科技館等多種社會組織來承擔和完成。
隨著科技發展與公眾信息獲取條件的便利化,尤其在新媒介技術環境下,對科學議題的了解與傳播還需要具備一定的媒介認知基礎。因此,提高公眾的媒介素養是進行有效科學傳播的基石。
就媒介素養教育的定義而言,主要集中在教會公眾去分析和解構媒介信息,從而使公眾了解媒介信息的生產過程和媒介信息的結構[3]。就媒介素養的內涵而言,很多研究者認為進行媒介素養教育是為了讓公眾了解媒介信息,在消費和使用媒介信息的時,以批評的視角來分析其可信度。因此,公眾是否會批判的看待媒介信息是媒介素養教育當中強調較多的部分。但是Mihailidis認為,媒介素養還應該聚焦于公眾的公民身份與教育,從這一角度而言,媒介素養不僅僅要強調公眾對媒介信息的批判,還應該強調公眾對媒介角色與自我參與的理解,了解媒介信息的生產傳播對社會的意義,了解個人參與對社會的意義[4]。另外,讓公眾理解媒介信息生產過程和媒介機構,目的是為了讓公眾了解,專業化的媒介信息生產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這一過程是一個組織化的生產過程,并非只受到新聞從業者的個人主觀影響。而媒介組織中存在的約束與把關,能夠保證媒介信息的可信度,從而減少公眾對專業化媒體的誤解與偏見。
研究者以生物能源為議題,通過實驗法研究發現,增加公眾的媒介素養訓練,能夠提高公眾對新聞可信度的評價,增強公眾對媒介的信任,認為媒介報道了議題相關的各種意見,進而減少了公眾對媒介的負面評價。同時,公眾對媒介的社會功能和社會角色的理解,有利于增強其對媒介的信任[5]。
第一,對于公眾進行的媒介素養教育,首要任務在于增進公眾對多元意見接受的可能性。對科學議題擁有極端觀點的公眾,很難接受與自己不同的意見,因此可能在信息的接受與傳播當中,拒絕新觀點的輸入。公眾可能通過搜索與表達與自己相近的觀點,從而造成原有意見和態度的強化。提高公眾的媒介素養,可以增加公眾理性使用信息、理性評價不同觀點的可能。賦予公眾一種理解媒介、理解信息的能力,從而增加對其他意見和觀點的了解與包容,促進不同觀點之間的交流與碰撞。
第二,媒介素養教育的目的在于提高公眾對媒介信息的辨別能力。無論面對何種新聞話題,新聞信息的流動具有關鍵作用。但是隨著網絡和社會化媒體的發展,公眾對信息的可選擇性顯著增多,進而形成了復雜的傳播環境。進行媒介素養教育是為了賦予公眾一種能力,即辨別的能力。例如,社會化媒體當中未經核實的謠言和負面信息的流動,會降低公眾對專業媒體的信任,會使公眾認為專業媒體可能未報到全部新聞事實,而社會化媒體可能擁有更多的話語權而傳遞了更多有效的信息。盡管公眾的懷疑精神可以促使其追求真相,但是對專業媒體的質疑會降低公眾的信任,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對真實的信息也抱有懷疑的態度,卻對未經核實的謠言信以為真。因此,媒介素養教育在于賦予公眾批判能力的同時,也賦予公眾辨別的能力,將批判與理性結合在一起,追求新聞和信息的真實,而非僅僅懷疑式的批判與意義生產。
第三,媒介素養教育更在于提高公眾的社會責任感。詹姆斯·波特認為,媒介素養具有不同的層次,包括獲得知識、學會敘述、經驗探索和批判性的欣賞等類型,但是媒介素養的最高階段應該是公眾的社會責任感培養[6]。認識到個人的決定可以影響社會,個人的行動對于社會有建構意義。例如,在網絡化的今天,網絡中極化意見的傳播也是一柄雙刃劍,其有利的一面是促進公眾對科學議題的關注與后續的行動參與。但其不利的一面在于負面言論、情緒等的激化與影響。正因為如此,提高公眾的媒介素養需要賦予公眾對于社會責任的認知,認識到自己的言論可能帶來的正面與負面的效果,將義務與權力相結合,將自由表達與社會責任相結合。
總體來說,媒介素養教育作為公民教育的一種必要元素,對公眾的信息理解和媒介評價具有積極的意義。但目前,媒介素養教育仍然停留于測量研究層面,缺乏行之有效的途徑。因此,超越單純批判而追求公眾責任擔當的媒介素養教育的推廣與實踐,是目前我國媒介素養教育亟待完成的角色轉變。
早在1944年,英國社會學家貝爾納主張用科普書籍、無線電和電影院來傳播科學知識,讓受眾了解科學工作。他注意到傳播在科學中的關鍵作用。他認為,“按照過去關于科學的概念,交流是科學家之間惟一的橋梁。”但是在今天“需要極為認真地考慮解決科學交流的全盤問題,不僅包括科學家之間交流的問題,而且包括向公眾交流的問題”[7]。公眾理解科學工作,參與科學傳播的現實意義之一在于理解并接受科學的知識和思維方法,并將其運用于現實生活。但是,在風險社會的大背景下,如瘋牛病、SARS、轉基因科技、全球氣候變暖等問題牽動著公眾的神經,公眾對社會風險的認知和建構和來自于科學傳播過程當中大眾傳媒的認定和建構。因此,這就需要公眾同時具備解讀科學議題和參與科學傳播的科學素養和媒介素養。
此外,研究發現,逐漸呈現上升趨勢的公眾反對活動與新聞報道當中出現的爭議報道的數量相關,即新聞報道的爭議性議題越多,受眾的反對聲音越大[8]。這種現象都在核能源科問題和生物技術議題方面都曾出現。因此,作為非線性的傳播過程,科學傳播作為利益相關者、媒介和社會政治環境之間的復雜協調,具有多方面意義協調的本質。
科學傳播看起來比其他任何一個領域的新聞都更具有嚴肅性,因為它從一開始就圍繞于科學和新聞兩個方面,并在兩個相關的規則制約下一起工作。作為一般信息,科學傳播議題應該具有的新聞價值,科學傳播的新聞價值更需要嚴格探討和總結。而作為科學傳播的重要一環,公眾參與更是受到科學素養和媒介素養雙重知識的考驗。
由于公眾理解和參與科學傳播對整體社會而言具有重要意義,因此需要從公眾的角度對科學傳播進行審視。但從目前現有研究來看,大量關于科學新聞傳播的公眾參與研究存在如下問題:第一,關于科學傳播當中公眾的科學素養與媒介素養研究割裂,尚未將二者有效的與實踐研究相結合;第二,對于公眾的科學傳播參與研究多停留于思辨層面,實證研究較為欠缺,難以通過基于實證研究的數據來尋求普遍規律;第三,忽視受眾差異,未能將公眾的科學議題立場、公眾知識結構、公眾的媒介素養與其科學傳播的參與行為相結合。這也是未來科學傳播中公眾參與研究亟待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