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中國古典舞之 “源流”

嚴茂華（四川傳媒學院，四川 成都 611754）

一、中國古典舞之 “源”

何為 “古典舞”？

《辭海》中對于古典的釋義為：“古代流傳下來被后人認為有典范性或代表性的”。由此，可以剖析，在我國對于“古典”的定義，需要立足于三個維度：其一，“古代流傳”；其二，“后人認為”；其三，“典范性”。滿足這三個要求方可稱之為 “古典舞”。

《舞蹈知識手冊》對于古典舞的解釋為：“‘古典’為拉丁文classi-cus 的意譯，即‘經典的’意思。古典舞蹈是一種有其獨特的風格特征的表演型舞蹈種類，也專指各民族中長期流傳至今的具有典范意義的優秀舞蹈作品。”

江東在《中國古典舞新論》一書中對于 “古典舞” 也有著較為詳細的概述，“從字源上看，‘古典’一詞源自西方，是從英文的classic 翻譯而來的，意為‘顯要的’‘頭等的’‘典范的’等意。classic 是從class 演化而來的，而classic 就含有first class（頭等的）之意。漢語在把這個詞譯成漢語時，譯作‘古典的’，包含了兩重含義：‘古時候的’和‘典雅、典范的’。”

舉目世界，幾乎所有歷史悠久的國家，都有著屬于自己的古典舞文化，比如印度古典舞“婆羅多”“卡塔克”“奧迪西”；日本古典舞 “雅樂”“古代舞”；以及歐洲古典舞 “芭蕾” 等。我國是歷史悠久的泱泱古國，我國是否有屬于自己的古典舞文化？當然有。

何為 “中國古典舞”？

《舞蹈知識手冊》中講到，“舞蹈家吳曉邦說，‘中國古典舞’這一概念最先是由我國戲劇家和戲曲舞蹈家歐陽予倩提出并得到文藝界廣泛響應之后流傳開來的。1954 年2 月，北京舞蹈學校籌辦期間，開設了‘中國古典舞’舞蹈教員訓練班，教員訓練班開設了‘中國古典舞’教研組，抽調了許多舞蹈演員并聘請了一些歌舞團體的古典舞教員和著名戲曲藝術家專門從事‘中國古典舞’教材的研究與整理，這次整理出的教材的基本內容，通過契合北京舞蹈學校的教學活動，逐漸推向全國。‘中國古典舞’的名與實，也就形成了一個特指的概念”。

江東（2014）在《古典舞新論》中談到，“中國古典舞” 有著廣義和狹義兩個層面的釋義，廣義的中國古典舞就是指，所有被古典化過程 “化” 過了的中國舞蹈；而狹義的 “中國古典舞” 的定名至今也眾說紛紜，難以定論，江東贊同唐滿城對于 “中國古典舞” 的認同，即 “中國古典舞是指在某種特定傳統風格（戲曲、武術）和民族審美心理基礎上，吸收借鑒芭蕾訓練中具有共性的因素，以當代人的精神風貌和審美要求加以發展的舞蹈形式”。

在李煒、任芳（2010）所著的《舞蹈文化》一書中，對于中國古典舞的闡釋，“中國古典舞是指在新中國成立以后，以戲曲舞蹈為基礎，融合了中國武術中的部分動態、動勢，借鑒和吸收了西方古典芭蕾等外來藝術的某些有益成分，以教學體系建設與架構為切入點，逐步創作和積累了一大批具有代表性的優秀作品，培養和造就了一大批造詣深厚、成就突出的優秀人才，具有鮮明的民族文化精神和濃郁的民族舞蹈風格，并處于不斷更新發展中的，具有開放、多元結構的舞種體系”。

羅斌（2019）在《中國古典舞蹈的 “和” 品格》一書中對于中國古典舞的認知主要立足于一個宏觀的角度，他認為中國古典舞的形態范疇應該從古代與當代兩個時間節點去加以界定，在古代：其一，包含了從先秦時期—清的歷代 “宮廷舞蹈”；其二，古典舞蹈的終結形態——戲曲舞蹈。在當代：所有稱為 “中國古典舞” 或確有 “古典精神” 的古典舞之流變形態，包括北京舞蹈學院的 “中國古典舞”“敦煌舞”“漢唐古典舞” 以及劉鳳學的 “新古典舞”“舞仙功舞” 等多種形態。

中國古代舞蹈發展走向呈現出兩條線形走向：其一，流入宮廷，順應統治階級的審美趣味，逐漸完善其美學規范，繼而形成 “正統” 地位，并以此為手段實現統治者 “正人倫，傳道統” 的教化目的，從周朝開始至清代的戲曲舞蹈，歷代宮廷舞蹈皆由此演變；其二，流入民間，形成廣大民眾的情感表現方式，人民群眾時而率性而發，時而在單純、隨意之中散發個性、娛己娛人，形式質樸、簡練、實用，卻歷代傳承，形成 “民間舞蹈” 的傳統。而本文中所論及的中國古典舞之“源” 主要是指，我國自周朝起至清朝末，歷朝歷代的宮廷舞蹈。

二、中國古典舞之 “流”

中國古典舞在當代的流變，主要表現在三個流派之中。

1. 以 “戲曲舞蹈” 為基礎，所建立的中國古典舞教學體系

以 “戲曲舞蹈” 為基礎所建立的中國古典舞教學體系，主要是指以北京舞蹈學院作為重點學科，迄今發展有60 余年，以李正一、唐滿城為代表的派別。這一派別的古典舞延續、傳承了前代歷史的文化意蘊，主要以古代舞蹈中的戲曲舞蹈為形態特征，形成當代的舞蹈樣式。

中國古典舞教學體系主要是以戲曲舞蹈中的動作元素為藍本，將戲曲舞蹈中的動作成分進行舞蹈的揚棄，將戲曲舞蹈 “舞蹈化”。這一派別的中國古典舞便是中國古典舞狹義概念的闡釋對象，以北京舞蹈學院為代表，從戲曲舞蹈出發，以 “傳統” 和 “古典精神” 作為藝術追求而創立的舞蹈學派。同時，在中國古典舞體系建立的過程當中，以李正一和唐滿城教授為代表，在戲曲身段教學與創作價值的基礎上，創建了 “中國古典舞身韻” 教學體系。以中國古典舞歷史遺存的運動規律出發，以 “圓” 與 “游” 和腰的樞紐作用為契機，確立了平圓、立圓、八字圓的運動以及以腰為軸提煉的提、沉、沖、靠、含、腆、移的體態與動律的元素化訓練，將中國古典舞所追求的古典精神 “形、神、勁、律” 貫穿其中，使得程式化、套路化的動作成為了活的基因，可以重組與排序，明確了舞蹈語言的內在邏輯。中國古典舞身韻體系的建構，使得以戲曲為代表的中國古典舞體系在當代舞壇的地位更穩固。

2. 敦煌古典舞

敦煌舞作為一種新的舞蹈樣式，誕生于1979 年大型民族舞劇《絲路花雨》，它使得敦煌壁畫中的舞蹈活靈活現地走向觀眾，為世界所矚目。敦煌古典舞是依據敦煌莫高窟的壁畫舞姿所創作的，舞蹈形象獨具特點，敦煌莫高窟所處的地理位置背景和壁畫所展現的舞姿特征，決定了敦煌舞具有西域文化、中原文化、敦煌地方區域的文化相結合的獨特風格。敦煌古典舞的舞姿造型以敦煌壁畫經中的伎樂菩薩和舞伎形象為主，舞蹈基調非常典雅徐緩，姿態端莊優美，神情安詳沉靜，神態細膩而柔美。

敦煌古典舞以高金榮為代表，以敦煌無與倫比的唐代文化遺產作為敦煌古典舞創立與發展的依據，用現代人的視角破譯了 “敦煌舞” 的動作密碼、鉆研體系，以《絲路花雨》作為敦煌派新型古典舞風格的載體，表明 “中國古典舞” 的創新精神。高金榮以 “風格” 為綱，用自己獨特的風格建構敦煌舞，舞蹈無朝代之分；無舞蹈人物身份之分；無性別之分。以壁畫出造型，以造型出舞姿，以舞姿出風格，以風格連舞姿，以舞蹈造型作為最終原則。

敦煌古典舞的出現，打破了以戲曲舞蹈為本而創立的中國古典舞體系一統天下的格局，但是敦煌派古典舞的發展較為滯后，因其自身的個性化、民族化、區域化，很難將其放置于一個極具典范意義的代表性的中國古典舞的地位上。

3. 漢唐古典舞

以孫穎為代表的漢唐古典舞，孫穎對漢代宮廷舞蹈進行深入地挖掘與研究，從漢唐之際，具有文人士大夫所參與制作的具有較高文化品位的宮廷舞蹈之中，探尋出中國古典舞的 “根”。孫穎先后創作了《銅雀伎》《相和歌》，可看出其藝術主張是，重整古典舞的 “泱泱漢風”，以正傳統的陽剛之氣。漢唐古典舞，在某種程度上，切實是一種豐富的中國古典文化底蘊的舞蹈方式，對 “傳統”“典范” 精神的極大發揚。孫穎先生試圖挖掘每個時代的舞蹈形象，他對于中華傳統文化的檢省是全面而系統的；他試圖在每一個舞蹈形象中傾注自己所關注的民族精神，對中華伎舞文化的認識是充分且深刻的，他力圖通過一種富有文化氣息和文化深度的藝術創作，開拓中國古典舞領域，追求能代表中國古代舞蹈藝術風范、成就的 “古典舞”。

中國古典舞之 “源流”，是中國古典舞發展過程中必須引起重視的話題，只有正確地 “溯源” 才能更好地 “分流”。從中國古典舞之 “源” 可見中國自周代起至清朝，歷代宮廷樂舞的發展；中國古典舞之 “流”，當代中國古典舞的系統已經由早先的 “一元”，發展成為 “多元”，可見于中國古典舞在當今中國發展的三大派別：戲曲為基礎的中國古典舞體系、以高金榮為代表的敦煌古典舞、以孫穎為代表的漢唐古典舞。在當代發展長河中，無論是風格、品種、內容題材、創作個性還是作品特點，都呈現出多元發展之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