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黎文
在疫情來臨之時,涌現出了許多令人感動的細節,大家紛紛捐獻自己的愛心,為打贏抗疫阻擊戰貢獻自己的力量。其中有一種公益模式是筆者所想探討的,那就是公益信托的推廣和運用問題。
筆者所在的信托公司系中國銀保監會監管的非銀行金融機構,監管部門很早就提出鼓勵開展公益信托業務。 信托作為一種專有的法律關系,是我國比較早即以立法形式確立下來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信托法》于2001年4月經第九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二十一次會議審議通過并頒布實施。 《信托法》明確規定:“信托,是指委托人基于對受托人的信任,將其財產權委托給受托人,由受托人按委托人的意愿以自己的名義,為受益人的利益或者特定目的,進行管理或者處分的行為。”同時,還規定“委托人、受托人、受益人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進行民事、營業、公益信托活動,適用本法”。 可見,公益信托活動是有法可依的,并且《信托法》第六十一條直接明確規定“國家鼓勵發展公益信托”。
目前公眾對捐贈比較大的爭議在于不公開、不透明,缺少監管和監督,而這正是信托制度可以發揮其優勢的地方。信托具有法定的財產隔離與保護機制,信托制度對于受托機構的管理要求是十分嚴格的,根據《信托法》規定,信托公司必須將自有資金與信托財產做到完全隔離,包括人員隔離、資金隔離和賬戶隔離,委托人交付至信托項目的財產也要與其其他財產相隔離,并且明確不同的信托項目之間也是要求完全隔離,通俗地理解就是專款專用、不得混同,既不能項目間產生混同也不能和信托公司及委托人的自有資金混同,且當任一當事方將來出現破產、涉訴等不可控事件時,信托財產除法律規定的特殊情形外,也不得被作為清算財產進行清算分配或被用于強制執行。 這就保證了信托資金的使用必須滿足捐贈人的要求或信托合同所約定的特定捐助對象及用途,否則就違反了《信托法》的規定。
同時,《信托法》第六章就是對公益信托的專門規定章節,詳細規定了公益信托各環節所需要遵守的相關要求,其中也明確規定公益信托應當設置信托監察人,信托監察人有權以自己的名義,為維護受益人的利益,提起訴訟或者實施其他法律行為。 比如,紫金信托有限責任公司已連續近十年成立了專項用于貧困大病兒童救助的“厚德”公益信托項目,募集資金全部定向用于社會大病困難兒童。 在項目管理運作過程中,各參與方積極奉獻,受托方信托公司、監察人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托管賬戶監管銀行等完全免費提供服務,這樣就保證了捐贈人的資金可以100%地按照設立目的全額用于受捐助對象。
傳統形式上的捐贈主要就是捐款捐物,愛心款物捐到慈善機構后除了定期接受慈善機構公告外,基本即與捐贈人沒有太大的關系,后續所有的管理運作均由慈善機構自行操作。 目前的公益信托大多數也是以資金形式實現的捐贈,但形式上還是有多種選擇的,比如本金捐贈、收益捐贈等。
在本次疫情期間,社會就對一種現象有過討論,那就是有一些本身也處于弱勢群體地位的老年人、環衛工人、拾荒者等,平時省吃儉用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積蓄,除了留下很少一部分外都捐給了慈善機構,在慈善機構該不該接受這樣的善款善物上,就有不同的看法。 但高曉松提到的一種模式,似乎得到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支持,他建議“這些老人尤其是貧苦老人的捐款,能婉拒盡量婉拒,實在盛情難卻,可以考慮放進一種可撤銷信托基金里,用年化收益行善,本金可以撤回,以備萬一老無所依……”這里面提到的信托基金其實就是指的公益信托的一種模式,筆者前面提到的“厚德”公益信托項目的一部分資金即來源于此,捐贈人捐贈資金的來源為其投資收益的一部分,即捐贈人以自有資金投資于某個其他的項目,然后約定信托公司可以每年從該項特定收益中提取其本金的1%~2%作為公益信托項目的資金投入“厚德”公益信托項目中,這樣就很好地解決了捐贈人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心和后顧之憂,當然這個比例是可以自由設定的,但我們考慮到委托人有個接受和熟悉的過程,以及實際資金使用及培養社會公眾將長期捐贈作為一種日常生活習慣等方面的因素,在先期成立的公益信托中并沒有約定太高的比例幅度,隨著將來公益信托日漸深入人心,就可以根據捐贈人的意愿自由設定捐贈的比例。
事實證明,正是近十年的不懈努力,公益信托在南京已經取得了很大的發展,也越來越被大眾所接受,江蘇省、南京市先后授予紫金信托有限責任公司“厚德”公益信托項目“最具影響力慈善項目”和“最具愛心慈善公益項目”稱號。 在本次疫情期間,紫金信托有限責任公司也專門設立了“致敬最美逆行者”的專項助醫慈善信托項目,所募集款項專項用于疫情的防控并救助由其造成的損害,運用方向包括:向醫務人員、志愿者及公眾發放防疫保障;捐贈給慈善組織及醫療系統單位等可以合法接受捐贈的疫情防控和救治相關機構;疫情結束后用于公共衛生、應急救助、醫療科研、健康教育及倡導等事業。 短短幾天時間即募集到南京市幾大市屬國有企業及各方愛心人士400 余人的善款近500 萬元。
作為一種較新的慈善模式,公益信托當然也存在一些尚需解決的問題。
財產登記制度其實不光是公益信托存在的問題,可能也是所有信托項目在遇到特殊受托資產時所面臨的問題。 信托財產除了資金外,還可以是其他如股權、房產、各類動產、知識產權、有價證券等,根據《信托法》規定,委托人需將信托財產委托給信托公司,但其中涉及需要過戶登記的財產在實際辦理過程中,并沒有形成明確的登記辦理流程,尚處于各地自行掌握的階段,這就給信托公司在后續執行信托事務時帶來了一定的障礙,比如房產的后續出租、運用及銷售等,股權收益的入賬、行使相應表決權及處置等。 這就需要各類特定資產的監管機構針對信托制定相應的資產交付、后續處置及分配等登記制度,這是有別于一般交易的登記制度。
根據現行所得稅法的相關規定,對外捐贈所得稅前扣除還是要通過公益性社會組織或者縣級(含縣級)以上人民政府及其組成部門和直屬機構才可以,而并沒有包括公益信托計劃,這就導致了企業和個人同樣的捐贈行為和目的,僅僅因為捐贈渠道的不同而無法享受國家給予的稅收優惠政策。
客觀地說,信托公司還是以營利為目的的經營實體,公益信托是履行社會責任回饋社會的應盡義務,但畢竟信托公司的專業是合理運用投資人資金為受益人創造更大的價值,這也就決定了在慈善公益項目上面,信托公司介入的面還是比較有限的,只能是平常接觸比較多的捐資助學、助醫、助殘等活動,而更進一步涉及需要慈善機構專業人員參與具體運作的活動等則相對比較沒有優勢,這就需要我們在適當的時候和慈善組織開展一定的合作。
因為信托在本質上的私募性質,導致信托公司是不可以大規模做推廣宣傳廣告的,信托產品也只能向特定目標客群的合格投資人推薦。 監管部門為了保護投資者的利益,對合格投資人的門檻要求是相對比較高的。 而公益信托所面對的委托人或捐贈人范圍比合格投資人的范圍要寬泛得多,平時信托公司在這方面的宣傳以及愛心人士對信托制度的理解還是不夠充分的,這就導致目前的捐贈人還是以曾經投資過信托產品或對信托公司比較了解的人士為主。
不僅在我國,在世界各國特別是發達經濟體國家中,信托關系是有其不可比擬的制度優勢的,需要我們從業人員進一步地深入挖掘,發揮其最大價值,這也要求我們平時多加強宣傳和推廣,讓更多的人了解信托公司,了解公益信托的制度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