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勉：唱出來的脫口秀冠軍

陳瑞婷

9月23日晚，大型脫口秀真人節目《脫口秀大會》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完美畫上句號。這次比賽的冠軍可謂是大爆冷門，節目中王勉用兩段音樂脫口秀，登上了“脫口秀大王”的寶座。不是著名脫口秀演員，也沒有出眾的才華，但王勉憑借著他的個人魅力征服了所有觀眾。

與過去的自己比拼

在節目開始之初，沒有人猜到這一季的脫口秀冠軍將會是王勉，就像有不少觀眾都覺得他是一名新人，但實際上早在《脫口秀大會》第一季的時候他就已經參賽。

《脫口秀大會》第三季強手云集，有脫口秀圈中公認最強的脫口秀演員周奇墨，有王建國、呼蘭、龐博等知名脫口秀選手，也有楊蒙恩、豆豆等多位將表演與脫口秀結合的搞笑新人，以及楊笠、顏怡顏悅等曾經在上一季出現過，并在這一季找到表達觀點方向進步明顯的選手，還有不斷帶給觀眾驚喜的李雪琴。

沒有人想到，就連今年的脫口秀舞臺，說的也沒有唱的好聽。王勉的登場并不太引人注目，當許多位選手都獲得三位導師的三燈通過時，他其實只獲得了兩盞燈。不過在等待其他人的PK 時，卻沒有選手愿意站起來。而賽程進入到后半段，王勉就說除了他在整季節目中的感受：他不是與其他脫口秀選手進行競爭，他是要在每一場比賽與過去的自己進行比拼。

在《脫口秀大會3》中，王勉的每個作品都獲得了觀眾非常高的認可，但直到第8期的《逃避之歌》終于引爆全網，而且不止是作品出圈，讓王勉這個人也獲得了非常高的認知度。這樣的不同風格的創作邏輯，也是王勉在此前就預計好的。在他看來，之前的作品，比如《飯圈女孩》，只會在全網上引發關注，但表現“自我”的程度非常低，而此后的幾個作品，都將重點更多放在對真實自我的表達，希望觀眾在了解這個好笑的段子的同時，也知道這些內容都是由王勉這個人創作出來的。

最終獲得冠軍，讓王勉整個人“挺懵的”。由于在整場比賽中，只有第一個作品《飯圈女孩》是在節目開始前的儲備，此后的每一期節目中的作品都是在錄制期間創作完成，也讓他在這個期間一直在忙于創作，“我沒有那么多精力和時間去關注比賽，只能把它當做一場演出。真正奪冠的時候就沒有反應過來，第二天才反應過來。”

即便已經成為“脫口秀大王”，王勉依然不會認為自己可能已經“紅了”。他認為，“我就是個喜劇演員，而且我們行業里每個人都很真、接地氣，不會感覺好像變了。”

從普通人到脫口秀冠軍

1994年，長相酷似張杰的王勉出生在東北某邊遠小城，小時候的他就頗有文藝細胞。沉迷于藝術的王勉文化成績一直不是很理想，高考成績不出意外的很差，沒能報上喜歡專業的他不服輸，選擇了復讀。跟大多數復讀生一樣，王勉變得不再自信，只是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

經過一年時間的復讀，王勉如愿考上了沈陽師范大學，但經歷過復讀的他仍然十分努力，比別的同學更加刻苦，他抓住一切可以表演的機會，鍛煉自己的口才。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他得到了一次很不容易的實習機會，就這樣開始了自己的“喜劇”之路。

畢業前一年，王勉決定參加比賽磨煉一下自己，于是他就去了第一季《脫口秀大會》的海選。雖然王勉講的段子并不是很搞笑，但他幽默的表述和收放自如的臺風，成功的獲得評委的喜歡并且晉級。

成功通過海選之后，王勉與另一位選手組成組合，一彈一唱著兩人的經歷，訴出了不少人的心聲，臺下掌聲雷動。雖然只是曇花一現，但李誕評委發現了王勉身上的潛質并邀請他加入自己的公司。

第二屆比賽王勉當然也不會缺席，身背吉他的他又殺回來了，這次仍然選擇以組合的形式表演。果然產生不錯的反應，就像是在音樂劇中說相聲一般，一個捧，一個逗，首尾呼應。雖然成績不如人意，但更多的觀眾對王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轉眼來到了第三季，本屆比賽王勉因好友的缺席，和網絡上的一些質疑聲，曾一度想要放棄參加比賽。

調整好心態，王勉克服自己的心魔，再次登上舞臺。這次一人表演的他就像掙脫了束縛一般，成功地在舞臺上找到自己的定位，一路高歌猛進。但賽后他自己坦言，甚至覺得自己都挺不過淘汰賽。

決賽場上的王勉訴說著“世界以痛吻我，我不要報之以歌，我要扇他巴掌。”這句話立即將比賽推向高潮，臺下的觀眾掌聲響徹場館。這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我們也可以做好自己，做個平凡的自己。

奪得冠軍的王勉在賽后采訪中坦言，還沒能適應奪冠后的快節奏生活。不過這里還是希望王勉會越來越好，將自己的喜劇風格傳承下去，讓更多的人認識這個背著吉他的東北小伙。

對話王勉

記者：你在一年里的進步是突飛猛進的，某種角度上是不是音樂脫口秀以單人形式呈現更合適？

王勉：我覺得未必，也許明天我就找ROCK或者公司其他同事，跨界玩一下，也許會有其他更好笑好玩的內容。

這一季我是想好了，如果弄的話就自己弄。因為我這一年多，看了很多國外的一些表演，會發現如果想把一件事聊得很透，就不能用兩個人去呈現，不能依賴這種一拋、一接。哪怕寫不出來，我也得自己一個人試試。

記者：會寫不出來嗎？曲子、主題、段子等等，什么維度會比較難寫出來？

王勉：太會寫不出來了。所有的維度都寫不出來，真的。可能你也看到，很多網友評價我的脫口秀沒有觀點，文本單薄什么的，但這就是我。這是我大學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現在我的人生閱歷和厚度就這些。其實我也是有表達的，但可能表達沒有那么得透徹，或者沒有想把它設計多么深刻。我想表達觀點其實很難，要讓大家找共鳴，話題能不能撐一首歌，能不能一直挖下去。

寫歌的難度就在于一直聊一件事，但如果是講段子，可能一個話題可以講幾個話題。具體用什么方式呈現和表述，能不能找到合適的旋律，對我來說都不簡單，哪怕我經歷了一季的節目，下個話題講什么，還是得再想。

我也不能說跟純講段子相比我的更難。那為什么王勉你不能個人能力強一點呢？對吧。我覺得不存在這個形式比別人難，可能是因為我剛開始還沒有掌握。現階段，我一定會覺得寫這篇稿子好像比其他人更痛苦，但可能就是我的能力問題。我并不能說這個形式比別人高級或者難，但我確實要承擔旋律和（主題）角度、每段鋪排，我是很頭疼的。

記者：這次《脫口秀大會》比賽中，你的創作狀態有一個怎樣的變化？

王勉：這一季也是我第一次正式在節目里完全用自己這種方式呈現，我也在摸索。我會發現前兩期作品我戳中大家的共鳴，很多人說很喜歡前兩期的作品，可以百看不厭，但后兩期可能現場效果很炸，但只想看一遍，是個快消品。

我知道是這個結果，但我要這么做。因為前兩期，你只知道有個人唱了一個東西好像戳中了我，但只有唱了《逃避之歌》，才會發現是王勉唱的，才會回顧他之前的作品。所以作品也是有區別的。

前兩期網上傳的更廣，很多人知道，但他們不太想了解（這個人），因為只是一個人客觀地在說一些社會現象。我覺得不能這么做，要讓大家認識到我，所以我寫了《逃避之歌》，大家就“哦～是王勉唱的，前兩首也是他唱的”。所以有的觀眾會喜歡前兩個不太喜歡第三個，我心里很清楚，就是想讓第三個讓你們認識我。大家可能會覺得為什么這個沒有戳中我，為什么文本單薄，但我是選擇了一個我認為可以讓你們更好去了解我的一個呈現方式。

記者：算是立起來一個人設嗎？

王勉：沒有人設，我個人覺得這一季節目跟前兩季一個很大的區別，就是不再需要人設了。前兩季的時候需要讓你認識這個人，才去想認識這個行業，但今年不需要，可以直接讓你在行業里去尋找喜歡的人。我就是在做自己。

記者：今年的比賽中，大家似乎都在進行觀點的輸出，是現在都比較接受這種方式嗎？

王勉：是今年大家特別在乎（這件事），去年沒有。我認為想做這個行業，就是要尊重自己，自己怎么舒服怎么來。其次是我覺得好笑跟表達觀點完全不沖突，我從來不覺得進行自我表達時觀眾可以接受你不好笑，這是錯誤的。我能做到的，就是我個人是怎樣的，是有表達的，在剪頭發這期播出前，我設計的時候會認為大家非常清楚我在說什么，是有個別觀眾說他是不是有點苦澀，但絕大部分觀眾會忽略這一點，我也完全接受，沒辦法讓所有人理解你。

我現在想說的話更多了，這是急不來的。其實去年我只能拿出你們看到的段子，基本沒什么表達。如果有人說有表達，那就是“魯迅門前兩棵樹”（笑），我啥也沒表達，就覺得好笑。今年我嘗試在作品里融入表達，大家又抓不住，我也完全接受。所有的不理解和不喜歡都是應該的，沒有辦法讓所有人喜歡你。接下來可能我會說所謂的價值觀更多一些，或者觀點角度更多一些，那是因為我成長，人生厚度在增加，絕不是我想巴結觀眾。

記者：記得第一季《脫口秀大會》剛開始你并不是用這個方式進行表演的，你是如何愛上音樂脫口秀的？

王勉：也沒有愛上，是在第一季做了個《北京北京》的改編。那是我在組里呆了一個月，我們統一住在如家，有一天住著就把我住生氣了，就編了一首歌罵了一下導演組，發到所有人在的大群了。那時我還不是特別了解喜劇和單口，沒怎么上過臺，只是突然被選中的大學生。然后ROCK看到了就加我微信私聊我，說“你知道國外有個音樂喜劇嗎”，我是通過他的介紹才看了。他說咱倆哪期可以合作一下。

到了第一季《脫口秀大會》結束，第二季開始前才想到這個東西是我擅長的，而且我覺得應該做原創，改編不是長久之計，然后再一點點看國外的開始學習，因為國內沒有。

記者：學起來的感受是什么？

王勉：其實也不是學習，因為沒啥可學的，沒人教，最多看看國外的視頻，看他們怎么做的。但我又效仿不來，因為方式都不一樣，有人用鋼琴，有人用電子，完全不一樣。我只能學習他們如何用音樂跟他們的內容融合起來，比如旋律是怎么跟情緒相匹配的。具體能學到啥？真學不著，只能是自己去想目前這個階段適合我們國內觀眾的（內容）。

我這個跟國外的還是有很大區別，你可以看一下國外那些音樂專場，會發現他們可能甚至都不太好笑，會完全輸出價值觀，甚至整首歌就是要表達一個點，可能就一個梗。但在國內，在一檔定義搞笑的綜藝比賽上，必須要考慮現場的效果。我想要贏就得這樣，受到的爭議也接受，因為我知道自己在干嘛。

記者：感覺你平時情緒都還挺不錯，樂天的感覺，不是那種用悲劇內核來做喜劇的人。

王勉：我平時情緒起伏不會很大，我是自我消解情緒能力特別強的人，比如說我這個演出還可以，或者我奪冠了，我可能就還行，過會兒就行。如果我生活中出現不開心的事，或者很生氣的負面情緒，我也消解得很快。我這人不會特開心，也不會特別不開心。所以你看我表演沒有太強的（表達的欲望）。會感覺很多演員需要單口這個舞臺去消解自我心中的負面情緒。但我更像幫你們消解情緒的，可能大家叫我“人間攝像頭”，就是我會抓住生活中的小情緒，擴散到所有我身邊的朋友們，想到你們怎么想。這也是我現階段的作品，未來也不一定。

我特別羨慕很多演員有很強的情緒需要在舞臺上說，我會覺得“這有啥可說的，都是小事”。所以我的創作角度跟他們不一樣，但也正因為不一樣，你們會覺得這個人太客觀了，看不到這個人的側面。可能這就是我現在存在的問題，我也在想辦法怎么在作品里呈現自我。

記者：會走在街上被認出來感覺自己紅了嗎？

王勉：我基本沒怎么出過門，一直在工作。而且我真的覺得問脫口秀演員是不是火了很牽強，因為我們這個行業在娛樂圈鏈條里還是剛剛興起，這些人剛剛在這個行業出現。我微博才多少粉絲，幾十萬，對一個藝人來講太少了。所以我從來沒有火不火的概念，我就是個喜劇演員，而且我們行業里每個人都很真、接地氣，不會感覺好像變了。如果變了就做不了這個東西了。如果有一天咱倆采訪你感覺我說話都有距離感了，那我說的東西讓你發笑就很難了。大家就是朋友。

記者：等這一陣子忙過了，未來有沒有機會看到你的專場巡演？

王勉：寫不出來，我才不巡呢，等我寫出來再說（笑）。我現在除了我本職的創作工作之外，做的越多我越心慌，我一定要回到創作中來，因為我知道收獲的這些是從何而來的，我還是要內容。我會調節時間，出一些東西，讓自己腳踩在地上，心里踏實一點。我還會做劇場和演出，會繼續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