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蘇華

前一陣子,孫君如在淘寶上,買了一大捧含苞欲放的百合花。百合花寄到家里的時候,她從小區的商店門口取回了快遞。
打開包裝,看到一枝枝緊緊合攏在一起的綠色百合花苞,她的心情很好。她特地叫小愛同學放了一首歌,屋子里,就有了一種浪漫的情調……
可是,百合花在寄的過程中,折了四五枝。孫君如把百合花插在那只漂亮玻璃花瓶的時候,發現,那幾枝折了的百合花,總是歪倒在瓶口上,站不起來!
她把它們扶起來,倚在那些沒有折的百合枝葉上,似乎也能勉強站著。
她把百合花插好,開了燈,離遠一點,看它們的樣子……那些青色的百合在柔和的燈光下,那樣的美麗溫柔,就像她的生活一樣。
晚上,丈夫鐘燁回來。孫君如開心地告訴他,自己在網上買的百合寄到了。并且已經插在瓶子里。這樣說著,孫君如還特地把客廳的所有射燈都打開了。可是,鐘燁看也沒有看這些百合,就走到衛生間去了。并且還說了一句:街上花店的百合多了去了,非要去網上買。的確,鐘燁說的是對的。可是,孫君如就是想在網上買。
那天,孫君如還買了四條小金魚,鐘燁命令她,趕緊退了。街上小金魚多得是,網上寄回來,在路上恐怕就死了。孫君如一再堅持,說,只有七塊五毛錢。鐘燁說,七塊五毛錢也要退。孫君如沒有辦法,只好退了。百合花,鐘燁也要求她退了,可是,孫君如就沒有聽他的。
過了幾天,百合花開始慢慢開放了。一朵、兩朵、三朵,潔白、柔軟。每天打開門,孫君如都聞到一股淡淡的好聞的清香。她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就好起來。上班時候的那些疲憊都像被這些清香滌蕩了。
她喜歡開了燈,讓橘黃色的光線,灑在那些盛開的花瓣上,它們就像溫香的女孩子一樣呢,那么迷人芬芳……
她也喜歡開了音樂,房間里,就被花香與美好的音樂包圍了。
她一邊在廚房里做飯,一邊聞著花香,聽音樂。
外面,天慢慢黑下來了。就像水一樣溫柔的黑夜,浸漫了過來!
這個時候,響起門鎖的轉動聲。丈夫鐘燁抱著一個黑色的包,手里拿著鑰匙,踏進了家門。
他依舊穿著那件穿了好幾周的紫色呢子上衣。他進了家門,聳起鼻子,使勁抽了兩下,說:百合真香啊!
孫君如在抹布上擦了兩下水濕的手,走過來,說:百合都開了。
說著,她走到客廳的墻邊,開了燈,想讓鐘燁看一看這些百合。鐘燁卻去了衛生間,還啪地關上了門。
孫君如走到客廳的茶幾旁邊,她看到那些折了的百合都倒向了另一邊,耷拉在瓶口上。她走到玄關那里,在抽屜里,找了一根毛線,然后,把百合扶起來,用毛線攏起來。可是,這些龐大的百合枝葉,一根毛線根本不能讓它們直立起來。它們竟然向一個方向傾斜。輕盈的玻璃花瓶立刻失重,滑向地面,嘩啦一聲,花瓶掉在地上,變成了碎片。花瓶里的水,在地面上肆意地流淌,那些百合也灑了一地,落在了水里和破碎的花瓶碎片上。
鐘燁從衛生間出來,看到這一幕,他說:你看,不聽我的話,還搭上一個花瓶。
孫君如不理他。手忙腳亂地把百合從地上撿起來,又跑到廚房拿了掃把和簸箕,把碎花瓶掃了,又到衛生間拿了拖把,把地拖干凈。
鐘燁沒有過來幫忙。他一直在客廳的桌子旁邊坐著。不知道看著什么書?
孫君如收拾了這不堪的場面。看看那些百合。它們沒有了安身之處。她看到茶幾上,那只空空的圓肚魚缸,立刻心生一計。她捧著魚缸,到廚房打了一些水,在廚房抽屜里,拿了一把剪刀,把百合折了的地方剪去,把百合都插到魚缸里。
她做完這些,又到廚房燒飯去了。
鐘燁也沒有說她什么,卻也沒有到廚房跟她一起燒飯。
孫君如在縣城一中教書,她每天早上去學校上課。中午回來,不想一個人燒飯,就在外面的小飯館吃餃子面條或者羊肉湯。
她的日子很平淡。唯一讓她快活的:就是她可以買一把百合,在客廳里,養著。每天回來聞聞它們的香味。
鐘燁在鄉下一個初中里教美術。他們結婚二十年了。鐘燁是個沉默寡言的男子。他早出晚歸,每天課很少,但是,閑下來的時候,一天也不會打一個電話;或者發一個信息給孫君如,除非有事情,不得已才發一個。也是言簡意賅的。
那一天,孫君如中午回來,也是無意之中,她看到玄關那里,掛了一個黑色的探頭。那是住在城東的時候,孫君如八十歲的母親住在她家。鐘燁擔心一個老人在家,會有安全問題,就裝了一個攝像頭。
現在,孫君如的母親回家去了。他們從城東搬到了城西。孫君如早就忘了這個攝像頭。現在,鐘燁居然又把這個攝像頭裝起來了。
孫君如對著攝像頭看了又看,就轉身到衛生間去了。她已經吃過飯了。今天中午,沒有叫小愛同學放音樂。
她刷了牙,洗了臉,走到客廳,又看看那個攝像頭。
住在城東的時候,有一次,馬克想到孫君如家里來。那天,正好孫君如一個人在家。孫君如想了想,說:不行,家里有一個攝像頭呢。她差點忘了這件事。
家里的所有情況,在鐘燁的手機上,都可以看到。家里的電飯鍋,也是鐘燁在學校里用手機遙控的。
晚上,鐘燁回來。孫君如還在廚房燒飯。
孫君如看鐘燁還穿著那件紫色的呢子大衣。她看到大衣的縫隙里,都是灰塵,不知道有幾個月沒有洗了。鐘燁好像就這一件呢子大衣。他的褲子在膝蓋那里,都鼓起來了,變形得厲害!褲子似乎也穿了幾個月了。家里的衣櫥里,還有好幾條新的褲子,可是,孫君如總是忘記了找出來。
這幾天,鐘燁一直在忙著學習,考高級職稱。
星期天的時候,孫君如帶著鐘燁的一條褲子,到幸福路上去了。
上一次,她和鐘燁特地開車到海寧皮草城,想給鐘燁買一件上衣,可是跑遍了皮草城的所有店鋪,竟然沒有一件衣服適合鐘燁。
鐘燁個子不高,有點胖,肚子凸出去,就像一個笆斗倒扣在那里。每件修身好看的衣服,到他身上,就立刻走了樣子。所以,沒有買成一件衣服。
孫君如在幸福路上,第一家男裝店,就看好了兩件呢子大衣。紫色的一件,黑色格子的一件,又買了一條褲子。
那天下了一點小雨,孫君如在大街上騎著車,有一種收獲了幸福的感覺。
到了家里,鐘燁還坐在桌子旁邊看書。
孫君如進門說:我給你買了兩件呢子大衣,一條褲子。說著,就把鐘燁拉到臥室里。
鐘燁說:那我另一條褲子呢?孫君如說:剛才扔到小區回收站了。鐘燁立刻把臉冷下來,聲色俱厲地說:你趕緊把我褲子找回來。你不經過我同意,就把褲子扔了。褲子口袋里有一個優盤,里面是非常重要的學習資料。你現在立刻去找回來。孫君如看他跟平時不一樣的嚴肅臉色,好像要跟自己離婚一樣。
她一句話不說,就出門去了。
那條泛白的舊牛仔褲,被她剛才扔在路邊的一個回收箱里——那是一個淡綠色的有點臟的回收箱,上面一個可以摁下去的鐵片蓋子。
可是,扔到里面容易,取出來,就難了。
孫君如冒著小雨,站在那個回收箱旁邊。她踮起腳,勉強看到里面有幾件衣服。可是,她怎么能把掉在底部的那件重要的舊牛仔褲夠上來呢?
她在路邊搬了幾塊磚頭。近來小區在舊城改造,老有工人在這里施工。不遠處,在蓋一個小亭子。
她站在磚頭上,人緊貼在回收箱上面,把手伸到里面去,卻根本夠不到衣服。她今天穿了一件才買的乳白色的短打呢子,現在上面沾滿了雨水和泥巴,她也顧不得這些了。
這個時候,一個做工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問她在干什么?她說,她把一件里面有重要東西的褲子扔回收箱了。
那人說:要鐵鉤子才能夠上來。他叫孫君如跟他去拿一個鐵鉤子。
孫君如跟他到圍墻邊的工地上,那人在草地上拿了一根很長的細鐵棍,上面有一個鉤子。孫君如站在回收箱前面,用細鐵棍在里面鉤了一會兒,終于把那件寶貝舊褲子,挑了上來。
她把細鐵棍還回去,墻邊也沒有人。她放下,就走了。
她在褲子兩邊的口袋里,摸索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那個傳說中的優盤。
她知道自己受騙了。
她走到家里,對鐘燁說:你為什么騙我,口袋里根本就沒有優盤。鐘燁說:誰讓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褲子扔掉。
孫君如氣得說不出話。鐘燁卻把新衣服都試過了,說很合身。
孫君如覺得氣悶。卻也說不出什么。
晚上,鐘燁總是看書看到十二點。孫君如等不及,就自己睡了。
到半夜里,鐘燁帶著一身寒氣,進了被子,然后蜷縮著身體,背對著她,就睡著了。
孫君如貼在他身后,感覺到他身上的寒氣,一陣一陣襲來。她扳了幾下他的身體,硬得就像鐵。
她不由就醒了,在黑暗里,很久也不能入睡。
第二天,他照例吃了早飯,一個招呼也不打,就開門出去上班了。
她也去上班。
中午,她回來的時候,看百合花一瓣一瓣都落了一地,沒有落的,似乎也被凍僵了。空氣里,倒還是有一些淡淡的香氣。
晚上,孫君如說:百合都落了。我把它清理了吧。鐘燁說:根本就不應該買。原來,我一進屋子還能聞到屋子里的甲醛是不是重了,要不要開窗,自從有了百合,我就什么都聞不到了。不知道需不需要開窗。
孫君如什么都沒有說,在廚房找了一個大的塑料袋,把地上的百合花瓣和魚缸里的百合一股腦都裝在袋子里,提到樓下的垃圾桶去了。
魚缸里只剩被百合漚過的黃泱泱的水,孫君如趕緊拿到廚房倒了,又用清水刷了一遍,然后把空魚缸依舊放在茶幾上。
孫君如發現,鐘燁這幾天穿了她才買的那件黑色格子的呢子上衣,看起來,年輕了不少。褲子也換成了新的。
孫君如說:過幾天就要考試了,你準備得怎么樣了?鐘燁說:不怎么樣,什么都背不上。孫君如說:你可以抄一抄。這樣可以加深記憶。
鐘燁已經學了快四十天了,還有幾天就上考場了。孫君如說:你不是天天都看書的嗎?都看到十二點或者一點。
鐘燁說:都是教育局的人,沒事干了,拿這些題目來為難我們,專業的知識是不怕的。可是,這些課程標準教師標準,前背后忘。
孫君如說:也是的。你盡力就好了。這一陣學習,學到老婆都不要了,要是還孝不上,也就沒有辦法了。
孫君如說:你去考試,開車去嗎?
鐘燁說:幾個人找了順風車,住在一個賓館里。
孫君如說:那好。幾個人一起好。
周五的下午,鐘燁發了一個信息,是一張坐在車里的圖片。
他去市里參加職稱考試了。
孫君如一個人在家里。
鐘燁發了那個信息之后,再也沒有信息發過來。
直到第二天考完試,鐘燁還是沒有發信息,卻發了一個朋友圈。是出考場的一個圖片。配了一句話。“考試結束!”孫君如趕緊打電話問他,考得怎么樣,什么時候到家?他說:馬上去吃個飯,就回家。大概兩點多到家。
可是,兩點多了,鐘燁并沒有到家。孫君如再打電話的時候,他說:在門面上。有個約好的人要他寫的一幅字。
鐘燁在漢風路有個翰墨堂的門面,主要是他練字畫畫和接待藝術上朋友的地方。孫君如很少去。
那天,孫君如看鐘燁沒有回來。就自己下樓出去走走。
冬天的街頭,法桐樹的葉子還沒有完全落光,稀疏的金黃色葉子,在冬天的街頭,就像斑斕的一幅畫,有著溫暖的色彩。
孫君如的目光就被它們吸引去了。她想,鐘燁要是把這兩邊的法桐樹畫下來,是不錯的油畫呢。色彩,畫面,那種生活的氣息,都有了。
她不知不覺就走到鐘燁的門面去了。
隔著巨大的玻璃門,她看到鐘燁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并肩坐在寬大的書桌后面。兩個人歪著頭,專注地看放在桌子上的一本書,也許是一本畫冊。
女孩子只有一個側臉,漆黑的長發,披在肩膀上。有一部分垂下來,散在桌子上。孫君如看不清楚,女孩子是誰。看樣子,她并不認識。
這個時候,鐘燁抬起手,翻了一頁書,他們繼續看下去,似乎還一邊熱烈地說著什么。女孩子把自己的頭發往身后撩了一下,可是,還是滑了下來,繼續落在書桌上。
孫君如想推門進去,可是,想了想,還是走了開去。
她低著頭,把手機的微信點開,找到馬克,點了一個笑臉進去。
馬克卻沒有馬上回。
孫君如又慢慢往前面走。
她又發了一句給馬克:馬克,今晚請你吃四鰓鱸魚。
過了好久,馬克才回了一句,說:好的。
孫君如回到家里,燒了一個米粥,又燒了一盤百葉白菜,蒸了兩個包子。
她發了一個消息給鐘燁,說:今晚有朋友請吃飯,自己把飯燒好了。叫他回來吃。不用等自己。
做完這些,孫君如到衛生間洗臉化妝。
她放了熱水器里的溫水,找了一條新的粉色毛巾,慢慢洗了兩遍臉。然后上精華水、精華液、眼霜,她上得很慢,很精細。水不能倒太少,臉上太干了。不好上粉。精華液也不能太多;多了,臉上太油膩。這幾年眼袋太重了。她挑剔地看了半天,才把眼霜涂在眼瞼下面。然后,她用氣墊給自己上粉底。不能太多;太多,妝就太濃了。也不能太少;太少,遮不住臉上的瑕疵。只有不多不少,看起來,皮膚又薄又亮,似乎年輕了不少。
等她打扮好,穿了那件紅色的韓版呢子,下面配一條黑色的短裙,黑色打底褲,黑色的短靴。她站在客廳,用挑剔的眼光審視自己很久,才出門去。
在她經常去的獅王樓前臺,點了菜,坐定了,慢慢等。
可是,時間到了七點。馬克還沒有來。孫君如想發信息去問問。卻沒有。
她看了一下手機,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鐘燁在床上已經睡熟好久了。
臥室里,都是他打鼾的聲音,此起彼伏,就像海浪一樣。
孫君如悄悄到衛生間卸了殘妝,用了水,洗了腳,就爬到床上去了。
她輕輕扳鐘燁的身體,竟然扳過來了。她把自己的身體往下縮了縮,就整個偎到他懷里去了。他的懷里很溫暖,就像有一個小火爐或者一個小太陽似的。
孫君如就像漂浮在溫暖的水流里,被那么多溫暖包圍著,慢慢就睡著了。
早上吃飯的時候,孫君如說:這周,我想去周圍旅游呢。
鐘燁說:你想去哪里?
孫君如說:不知道哦,周圍基本都去過了。
孫君如看到鐘燁穿了自己買的那件紫紅色的呢子上衣,胡子也刮過了。臉色看起來,紅潤飽滿,就像年輕了好多歲。她的眼前忽然閃過那個長發披肩的女孩子。
鐘燁說:很久沒有帶你去玩了。去玩玩也好。
孫君如說:你想一個地方。
鐘燁說:你想去哪,我負責開車。
孫君如說:條子泥挺不錯的,可惜太遠了,一天來回趕不上呢。要不去大嶧山好了。
鐘燁說:隨便你。
上班的時候,馬克回了一個信息說,昨天晚上,跟老婆吵了一架,準備離婚了。孫君如默默看了一會,把這條信息刪了。
周日那天,孫君如有事,要到貴州去學習幾天。他們的旅游計劃就被耽擱了下來。
到貴州的時候,她又累又困。晚上吃飯,口味又多數是辣的。她點了一個雞翅,結果上來的竟然是雞屁股。她簡直哭笑不得,大概太累了,沒看清楚,原來不是雞翅而是雞翹。這個究竟怎么吃,她一時間沒有想好。
在異鄉風景和新課程的雙重新鮮刺激下,孫君如恍恍惚惚過了一周。然后帶著沒有完全消散的新鮮感,坐上回家的飛機。
她強烈的暈機,窗外的山川大河的壯美,一律都看不了。她就一路嘔吐回家來了。
等她站在縣城的土地上,感覺自己的生命落到了實地。才忽然發現,她出去的這一段時間,既沒有收到馬克的信息,也沒有收到鐘燁的一個電話。
孫君如打開門的時候,發現屋子里,沒有一絲生活的煙火氣息。她詫異地環顧屋子,屋子跟自己走的時候,沒有什么兩樣。
客廳茶幾上,那個空魚缸,還放在原來的位置上,里面一滴水也沒有。
餐桌上,還是亂七八糟放著鑰匙、優盤、幾支黑色和白色的圓珠筆,黑色的橡皮、茶葉盒、水杯。有一只水杯里,還有半杯水在里面。
孫君如的第一個反應是,鐘燁也一直不在家。他哪里去了呢。怎么沒有跟自己說一聲。
她走到臥室里,臥室還是她走的時候的樣子,被子都平攤在床上,粉色的花朵,那么溫馨。
她發了一個信息給馬克,說,自己從貴州回來了。
馬克過了很久才回一個信息說:自己離婚了,正在找新老婆。他又問孫君如,有沒有合適的離婚的年輕女人介紹給他,他想找個女人給自己生個兒子。
孫君如回說:沒有。就隨手把馬克刪了。
孫君如下樓,到車庫里拖出電動車,到街上的一個花店里,她看中了一束粉色的百合。問了老板多少錢。那個化了淡妝看起來很清新的女老板說:五十。孫君如又選了一只外面上了彩釉的花瓶,那是一個飛天。孫君如把百合插在花瓶里,抱著花瓶在街上慢慢走。她走到鐘燁的門面,抬頭看漢風路自家門面上漂亮的美術字,看了一會,繼續抱著花瓶往前面走。
一共六枝粉色的百合,都開了一點點。那嫩嫩的粉色,就像嬰兒的笑臉似的。每一朵都那么喜人。孫君如把臉俯上去,使勁嗅了幾下。
街上,人來人往的,人們都興致勃勃的,騎著車子,奔向各自的目標。只有孫君如不著急,抱著一大捧百合,在街邊晃晃悠悠往回走。
過了幾天的一個晚上,孫君如在家吃飯,百合都開了,一屋子的香氣。小愛同學在放一首《秋日私語》。
門忽然就開了。鐘燁抱著一個黑色包,手里拿著一把鑰匙,走了進來。他穿著孫君如上次給他買的那件紫色的呢子,就像上了一天班似的,走了進來。
孫君如在桌子邊站了起來,說:你回來了。說著,走過去,接過了鐘燁的包。鐘燁似乎很疲憊的樣子,孫君如發現,他的新衣服的縫隙里,也布滿了灰塵。
鐘燁說,縣里派幾個美術老師到云南采風去了。那里信號也不怎么好,所以,一直沒有發信息給你。估計你那里信號也不好。
孫君如說:是啊。大山里,信號不好。還有飛機上,手機都是關機的。一路上,又累又困,水土還不服。
鐘燁說:是啊,可是風景不錯。我拍了好多照片。有空你看看。
孫君如說:好啊。
第二天,鐘燁吃了早飯,就去上班了。
孫君如收拾桌子的時候,發現,鐘燁把手機忘在家里了。
孫君如拿起鐘燁的手機,端詳了一會。鐘燁的手機一直設置了開機密碼。孫君如沒有看過他的手機里的東西。鐘燁說:手機里有微信,支付寶,沒有密碼就不保險。孫君如一直沒有開機密碼。所以,她總是特別擔心自己的手機會有一天丟失。
這個時候,鐘燁的手機響了一下。是信息。孫君如下意識低頭去看手機,她知道,即使有信息,她也看不到。
過了一會,手機音樂響了起來。她趕緊接了。對方竟然是一個嬌柔的女生。
對方說:燁啊,你吃過了嗎?怎么一直沒有回我的電話啊?
孫君如呆立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這些天究竟發生了什么?或者說,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么?她一點都不知道。
她抬頭,看到墻角那個攝像頭正對著自己……
責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