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黃金檔案》序

（中國錢幣博物館）

戴學(xué)文先生《民國黃金檔案》即將出版，我得以先睹為快。不禁想起我與戴先生二十多年的交往，起始是我在《中國錢幣》雜志工作時。一日，收到一篇《云南牌坊錠的公估制度》的投稿，文章實物、文獻資料豐富，論述嚴密，于戳記差異中說清了云南牌坊錠的地域、時代、分型、公估者等諸問題，使我對作者的功底、水平有了深刻的認識。文章發(fā)表在1995 年第3 期。其后，又不斷見到戴先生的銀錠著作和文章。如果說開始幾年我們是作者與編者之間的文字交往的話，自我經(jīng)爭取調(diào)到錢幣博物館征集保管部，得到每日半天鉆在地下庫房中整理銀錠等的機會，并逐漸嘗試據(jù)實物寫文，就開始了向戴先生的專業(yè)靠攏、學(xué)習(xí)。

進一步的文字之交是我退休之后，我被返聘參與對人民銀行歷年收兌的金銀錠的整理工作。四五年的時間奔波于多處庫房，面對成千上萬的金銀錠，先是將一枚枚錠子測量、登錄、拍照、建檔，后是出版了《中國銀錠圖錄》一書；接下來我在試圖編寫《中國金錠圖錄》一書的圖錄部分時，才倍感艱難。與銀錠書編撰不同，中國歷代金錠幾乎沒有一本圖錄或綜述的專著，面對大量金錠（絕大部分是民國金錠）如何建立一個中國金錠的框架體系，如何將幾萬枚金錠斷代、分型分類、排序、挑選適合者，并各就其位，這不是金錠圖片的簡單堆砌所能解決的，使我費盡思量。而此一階段戴學(xué)文先生正好也把關(guān)注點放到了民國金錠這片尚待耕耘的“土地”之上，我得以閱讀他的相關(guān)文章，并常向他通過郵件請教、討論，以后學(xué)者的身份與他成為了“同道”。他后來出的幾本民國金錠書，我自認為是最認真的讀者，字字讀來，受益良多。

近日讀他的《民國黃金檔案》，比之《你所不知道的國府黃金》，我能體會他又豐富了哪些內(nèi)容，又解決了哪些問題，來之不易的又是哪些材料！

說說新書的引人注目之處。

民國初年黃金貨幣的興起，原因何在？戴先生把視野放在了國際錢幣的變局上，放在了中國傳統(tǒng)銀兩貨幣的困境上。19 世紀后期，各國紛紛實行金本位制，并拋售白銀，造成世界銀價的不斷下跌。在中外商貿(mào)交易中，中國處于不利地位，加之大量的借款、賠款，被要求還款時白銀轉(zhuǎn)換為各國指定的貨幣，更加重了中國的負擔。這是造成黃金貨幣在國內(nèi)興起的一個很大推動力。

史料和資料的挖掘是錢幣研究的基礎(chǔ)，戴學(xué)文先生這方面做了大量工作，特別是他辛苦查找到近年臺灣解禁的國發(fā)會檔案管理局中的《中央造幣廠檔》等資料，解決廓清了許多以前懸而未決的問題。如中央造幣廠上海分廠自1948 年11 月17 日至1949 年2 月5 日制成與解送的金條，明確了上海廠廠條制作的時間、品種、數(shù)量，甚至使我們確知了上海廠制作過400 兩的金錠；又如中央造幣廠成都分廠1949 年8—10 月熔解金錠月報表，也提供了原資料極少的成都分廠，不為人知的3 個月中制作廠條的種類和數(shù)量。

民國黃金貨幣的一大特色是出現(xiàn)了一大批官方造幣廠制作的金錠—廠條，并在民間使用。廠條的制作分為四個時期：重慶（昆明）時期、上海時期、成都（重慶）時期、臺灣時期。成都時期制作時間短，制作數(shù)量少，因戰(zhàn)亂而留存資料少，一般人很少了解這段歷史及此時期制作的廠條；至于臺灣時期廠條由于海峽的阻隔，我們所知實物及文字資料不多，所以也多有模糊不清處。《民國黃金檔案》系統(tǒng)解說了這兩段歷史和相關(guān)廠條的種類，讀來使人對民國廠條有了系統(tǒng)完整的概念。

捧書閱讀中也感到解決了我過去的一些疑惑之處，以往有的地方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得以豁然而解。比如民國政府以兩億美元向美國購買黃金，記錄中卻還有之前兩千萬美元購金的交易，讀此書才得知：這筆交易是中國協(xié)議出口美國滇錫4 萬噸換取的，購金撥款由5 億美元中列支，購得的黃金分批運到中國。再如，1946 年初的一波黃金行市上漲，原因曾被提及是東北游資入滬炒金所致，見到書中第四章第一節(jié)注1 說明，才知炒金操作情況，據(jù)1946 年1 月8 日重慶《大公報》：“黃金價格連日上漲，關(guān)系由于陸續(xù)出關(guān)所致。每兩黃金出關(guān)私售，價值二萬偽滿幣，再易黑市法幣，可得十八萬元。故有力者已趨之若鶩，以此法幣攜至關(guān)內(nèi)，可獲利一倍以上。”又如，1946 年3 月至1947 年2 月，民國政府通過中央銀行在上海發(fā)售黃金回收紙幣，所售黃金是中央銀行委托上海金號銀樓制作，但有些文章卻認為此段售出的是中央造幣廠上海分廠制作的廠條。讀此書才知當時民國財政部與中央銀行的意見相左，意圖推動由中央造幣廠來制作金錠，有人是見到財政部的文件才造成誤判。書中理清了此段的頭緒，明確了此一年左右時間發(fā)售的是交由金業(yè)同業(yè)公會理事長同豐余詹蓮生經(jīng)辦改鑄的十兩烚赤金條。

總之，《民國黃金檔案》是我目前見到的論述民國黃金貨幣最系統(tǒng)、包含資料最豐富、且思慮嚴謹?shù)囊槐緯Ｒ苍S今后隨著實物、文字資料的繼續(xù)發(fā)現(xiàn)，民國黃金檔案的內(nèi)容還會進一步推進，民間黃金貨幣的內(nèi)容也會進一步豐富，但是《民國黃金檔案》已為我們展示出了民國黃金的基本格局，解決了大多數(shù)的疑難。

所以，這本書值得一讀，也值得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