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的渡口（外二章）

◎張永波

時間像一個渡口，總有一些船只來來往往。

那些越聚越多的人群，仿佛最懂得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的道理，井然有序，為生活讓出了通道。

船開了，渡口人流散去……

海闊天藍(lán)間，一心向善的人們，站在風(fēng)浪中，揚(yáng)起信仰的白帆，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安放著寬容的鐘聲。一縷縷光明磊落、問心無愧的目光，喜歡觀賞沖浪的風(fēng)、弄潮的波濤。

也有人在岸邊垂釣，時間的線越放越長，有時收回一個驚喜，有時收回一朵漣漪，有時收回一天晚霞。

時間偶爾狡黠，時常會脫鉤。有人岸邊閑坐，看春水拉高時間的腰際線。轉(zhuǎn)眼秋水一瘦，就露出了時間的傷疤。白云蒼狗，都是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

也有人閑云野鶴，獨(dú)坐舟頭，把斜陽余暉披在身上，任一條魚穿梭夢中。還有人卷起褲腿和袖子，摸著石頭過河。時間回旋，多少人，將在彼岸再一次碰頭。

時間有聲也無聲。轉(zhuǎn)瞬間，人生這塊水漂石在河面跳躍了幾下，就不見了身影。

一條河流淌的不都是傳說

請允許一朵遲到的百合花，趕上春天。允許一棵狼毒草，舉著草原的火把，照亮蠻荒的彊域。逐草而居的部族深知點(diǎn)燃一堆篝火，不僅僅是為了取暖，他們被烘烤的苦樂年華，會像篝火一樣浪漫，像叮叮咚咚的額爾古納河水，學(xué)會了浪跡天涯……

在此其間，我循規(guī)蹈矩，凡事小心再小心。我喜歡和風(fēng)習(xí)習(xí)，喜歡暴風(fēng)之后的片刻寧靜，喜歡和空中大雁一起保持隊形，用身體書寫的“人”字，召喚遠(yuǎn)方。

允許漫山遍野的韭菜花，演繹飛天的情愫。它們有決心登上興安嶺，哪怕化作冷硬的石頭。當(dāng)從山巔溢過來的霞光，像一棵棵倒立的樟子松，將身影投在河流里，驚起三兩聲狗吠，炊煙就從毯房上，彎彎曲曲地爬到空中。牧歸的漢子打馬奔來，把套馬桿舉過頭頂，像輕輕舉起的命運(yùn)……

允許一只蒼鷹說出草原的遼闊。允許羊群細(xì)細(xì)咀嚼芳草的風(fēng)情。允許我把岸柳深藏胸中，清晰地閱讀著，為大地記錄一段小小的光陰。

落 日

只有水在流，風(fēng)在吹。

群山蒼茫。晚霞滿布。

遠(yuǎn)方。落日。風(fēng)起云卷，離別時的輝煌。蒼林如海，背影滄海桑田。

渾圓。一種恩寵。

有人喊山，有人喊水。

有人喊朝陽，有人喊落日嗎？

云水之上，蒼茫之外，落日像一口井，掛在故鄉(xiāng)村頭，拎上來，落下去。落下去，又拎上來。

多少年了，日子也是這樣，拎來拎去。

人，漂著的浮萍。

想起浮萍，總想起小時候受到驚嚇后，那個替我喊魂的人。想起嗩吶、鑼鼓和哭聲。

山岡上。所有聲音消逝后，仍有人，與落日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