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組詩）

成文賢

秋夜深深

酒里的愁

比起海中月的寂寞

是小菜一碟

星星睡著了

秋蟲早已狂歡

地上的月光冰涼

腳踩上去

就醉了

風(fēng)掀開衣裳抻手亂摸

像母親撫摸著發(fā)燒的孩子

一樣慌亂

秋夜深深

我望著月亮

月亮里有娘

河灘

瘦的只剩下一條長腿的河流

不知疲倦的奔

河床露出白色肚皮

沙層一浪一浪

石頭還是原來的樣子

磨掉棱角的磚頭隱藏其中

顏色暴露了它的出身

鮮艷的血跡

一半驚嘆，一半嘲諷

一棵碩大的枯樹躺在沙灘

須發(fā)上掛滿了各色塑料袋

風(fēng)吹過

不知是哭，是笑？

孤單的白露在上游覓食

步履輕輕，誠惶誠恐

年紀(jì)輕輕像個悟道的修行人

堤上的狗叫

驚得它撒下一溜白

沖向夕陽深處

秋意漸濃

秋意漸深

綠色和果木都熟了

我和那條河混入其中

脈絡(luò)清晰

泥沙和沉重的石頭被拋棄

沿途城市一閃而過

月歲隨著凌亂的詩句向冬季集結(jié)

路的盡頭

家鄉(xiāng)的那棵柿子樹挑燈來迎

一只甲蟲死了

一只甲蟲死了

死在去往深秋的路上

它沉重的部分已逃離

盔甲輕如一片枯葉

誰也無法知曉它走過了怎樣的一生

包括愛情及它飛翔過的路

它尖銳的角還在上揚(yáng)

那鋒芒的不屈已毫無意義

過往的螞蟻在它身邊停頓了一下

頭也不回的走了

成群小鳥繼續(xù)唱歌跳舞

濃郁的樹葉連忙遮擋了它所有的天空

一束針尖般的光柱瀉落在它漆黑的殼上

一絲微塵在光里上下浮動

似它的靈魂

暫時的別離

在流動的眼神里

又多了一次暫時別離的惆悵

我無法接受這泛著淚光的遠(yuǎn)方

盡管窗外的挾裹了所有秋色

但今夜星光燦爛

但室內(nèi)的光和心里的希望

一直在

笑聲里翻飛

醉了吧

醉了這不想離別的夜

宴席

從出生的那一刻

人注定要赴多場宴席

第一場是自己的

自己不知道

也許一個也不認(rèn)識

最后一場也是自己的

自己無法知道

都是熟人

但無法再招呼

中間部分的宴席

有喜有悲

喜的結(jié)婚添丁，祝壽，開業(yè)置業(yè)

升遷

皆大歡喜

悲的只有送別

父母親人，朋友，同事同學(xué)

皆為悲切

世態(tài)的風(fēng)一直吹著

宴席里蘊(yùn)藏著血脈親情和人生起落

一杯酒的禮儀

一頓飯的承諾

沒有誰愿意逃脫

醒悟

我已不再憎恨過去的時光

包括時間的黑白

包括人心的黑白

也包括各種暗箭

這些道理

在濃濃的秋色到來后，我才悟透

就像所有的花呀，葉呀，果呀的繁華

在冬天來臨前的醒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