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四首

劉文邦

白夜

是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雪

點燃了夜

雪的火焰四處燃燒

燃著了天空，燃著了大地

燃著了今夜的所有時光

此刻，你成為泥土的一部分

融入夜

你于是聽到一條河水

在身體里潺潺流過

春天還在路上

你從身體里取出一根骨頭

敲擊天空

也敲擊空洞的夜

在冬天的背景里

染白冬天

該用去多少雪花

在十二月堅硬的背景里

一場大雪，是不速之客之外的

另一個不速之客

仿佛一夜之間

時光藏起了時光

那毛茸茸的白

與一只鳥毛茸茸的喙極為相似

沒有風

陽光是一種毛茸茸的暖色

此刻，請把腳步放輕

大地在一床毛茸茸的棉被里

正做著春天的夢

雪后的清晨

大地一夜白頭

視野盡頭，草垛

只剩下一頂潔白的帽子

清晨，有足夠多的鳥鳴

叫醒一個冬天

天空足夠清澈

河水足夠藍

你走過的腳印足夠明顯

風吻過的枝頭

雪足夠白

借一場北風上路

今天，我有足夠的時間

把一個名字從歲月的河底撈出

然后，我用半生的淚水洗濯

她身上的銹跡與灰塵

所有的繁華都隱藏起鋒芒

霧氣太濃，途經一間被囚禁的屋子

聽不見流水的聲音

一片樹葉摔折了肋骨

此刻，它就蜷縮在城市的一隅

在這鋼筋混凝土堆積起來的繁華里

孤獨，仿佛成了一個偽命題

塵世間，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那么矮

矮過影子，矮過冬日的時光

此刻我與落葉一起

被疾駛而過的汽笛聲掩蓋

爾后拋棄

這是一個冬日的下午

肯定有一片烏云

內心裝滿了風雨

所有的懷念被一一刪除

在一扇仰望的窗口

我仿佛聽見

一滴冬雨滑出云朵的邊緣

咔嚓斷裂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