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王

任萬杰

南宋時期，南京一派繁華，手藝人齊聚于此，特別是北街磨刀的張一手，店面牌子上寫著“磨刀王”三個字，更是大家公認的磨刀界第一名，老百姓要磨菜刀，士兵要磨大刀，劊子手要磨鬼頭刀，都找張一手。因此，張一手生意好得不得了。

可是，南京城內又來了一位劉半炷，無論什么樣的刀，他都能在半炷香之內磨好，南京城內一山不能容二虎，誰是“磨刀王”爭奪賽就此展開。

比賽當天人山人海，大家都想看看誰的技術高，公證人是商會的趙會長。

趙會長帶來兩把破菜刀，這兩把菜刀已經缺口，非常考驗磨刀人的戧功，磨刀人不怕鈍菜刀、銹菜刀，只需要戧薄就可以了，可是缺口菜刀，鋒利只是一個方面，還需要封口，讓刀完好如初，對火候的把握要恰到好處。

趙會長宣布比賽開始，張一手迅速拿起一把菜刀，又從身旁拿過一根鐵桿，兩頭有橫扶手，鐵桿中間鑲一把戧刀，暗暗用力用它將缺口菜刀的兩刃刮薄封口，然后放在自己的磨刀石上磨刀鋒。

劉半炷也拿起一把菜刀，在地上放上一塊磨刀石，這塊磨刀石前部是粗砂，后部是細砂，同石不同砂本已難得，且磨刀石整體圓潤，滴水到石上發出清脆響聲。張一手偷看一眼，不覺倒吸一口冷氣，這是磨刀石中的極品“滴水脆”，自己更不敢馬虎。

劉半炷磨刀的角度是15度，角度越小，刀鋒越薄越鋒利，但也越容易磨損變鈍，15 度是磨刀最低角度，劉半炷開始磨上了。

規定時間內兩個人都磨好了，將磨好的刀貼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趙會長面前。趙會長特意帶來自己的廚子李師傅，李師傅用兩把刀分別切20斤精肉，比的是刀的斷力，切后，兩把刀不分上下。

隨后是分別切20斤軟骨，比的是刀的脆力，切后，兩把刀也是不分伯仲。最后是切20斤骨肉相連，比的是刀的耐力。切到最后，張一手磨的刀出現了卷刃，而劉半炷磨的刀完好無損。

張一手看著自己的刀，他想不明白都是磨刀，為什么劉半炷的刀沒事，而自己的刀會損耗這么大，他拿起劉半炷的刀看了看，隨后用手試了試刀鋒，又用手指頭彈了彈刀背，長嘆一聲，說：“我輸了。”最終劉半炷得到了“磨刀王”稱號。

回到家，張一手的兒子張皋問：“爹，你為什么認輸啊？”張一手說：“兒子，你不知道，我磨的刀是拉伸鐵彌補缺口，因此時間長了刀會磨損，而劉半炷磨的刀是把刀背不用的鐵挪到刀刃上，用暗力讓刀得到重新淬煉，這樣的刀完好如初，經久耐用。”

張皋試探地問：“爹，你不能這樣做么？”張一手氣憤地說：“我當然能，可是這需要‘滴水脆’，我沒有，因此我輸了，但我不服。什么‘磨刀王’，投機罷了。”不服歸不服，劉半炷得到“磨刀王”稱號，開了間名為“半炷”的磨刀鋪，收了很多門徒，生意紅火。可畢竟南京城很大，雖然張一手的生意不如以前，但還是可以的。

幾年后，有一天晚上，一個神秘人來到張一手店里，遞上5萬兩銀票，說想磨10萬把刀，接著神秘人又拿出一把大刀，張一手一看，這把刀已經銹跡斑斑，他身體一顫，立刻明白了這是軍隊來人，就說：“對不起，我不與軍隊來往。”

神秘人說：“你是大宋子民，就任金人凌辱？” 張一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什么也說不出來，連連擺手。神秘人長嘆一聲走了。幾個月后，張一手聽說劉半炷勞累過度病了，而且病得很重，半炷磨刀鋪也宣布關門，門徒都走了。沒了競爭對手，張一手有些高興。

一年后，前方傳來消息，岳飛帶領岳家軍往北不斷收復失地，打得金人連連敗退，皇帝讓岳飛退兵，岳飛不聽，最后被皇帝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在風波亭問斬。

行刑當天里三層外三層都是人，張一手也去了，刑場上岳飛身旁有一個人，張一手感覺這個人很面熟，想了好久才想起來這個人就是那晚來的神秘人。他趕緊問旁邊的人：“這個人是誰？”旁邊的人告訴他這個人就是岳飛的兒子岳云。

聽完，張一手感覺渾身無力，踉踉蹌蹌回到家不住地嘆息。岳飛滿門抄斬不久，一隊官兵把半炷磨刀鋪圍上，帶走了奄奄一息的劉半炷，不久劉半炷也被問斬了。

這天晚上，張一手的兒子張皋領著劉半炷的大徒弟鐵牛來了，張一手趕緊把鐵牛帶到密室，問：“鐵牛，你來得正好，前段時間，你師父為什么突然病了？”

鐵牛帶著哭腔說：“有一天晚上，岳云找到我師父，想磨10萬把刀，原來這些刀是岳元帥想出兵，皇帝難為岳元帥，所以從倉庫中挑出10萬把銹刀，岳元帥沒有退縮，讓岳云帶上5萬兩銀票來求我師父磨刀，我師父帶著我們不分晝夜，磨了好幾個月，完成時師父累倒了，最后還被株連。 ”

先前張一手已經猜到八九分，聽完鐵牛的話也不感到奇怪，雖有幾分敬意，但還是帶著一絲埋怨道：“你師父是好樣的，能為岳元帥磨刀，不過人為財死，5萬兩要了你師父的命和那門好手藝，不值啊！”

鐵牛憤憤地說：“張師父您可不能血口噴人，我師父根本沒拿那5萬兩，而是連錢帶刀都交給了岳元帥，他老人家還把自己所有積蓄拿出來，分給了我們，讓我們快走，等我們走后，他就關了鋪子。”

張一手身體一顫，問：“鐵牛，那你為什么不走啊？”鐵牛從懷里拿出“滴水脆”，遞到張一手手中，說：“師父說等他死了，讓我把這塊磨刀石交給您，他說這塊磨刀石只有在您的手中，才能物盡其用。”

張一手將 “滴水脆” 舉過頭頂，流著淚說：“我不如他，我不如他……”從此， 張一手堂前放著一塊磨刀石，后面是劉半炷的畫像，上面寫著三個字“磨刀王”。每一次磨刀前，張一手都要帶著所有弟子進行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