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新聞賺錢

閆晗

20世紀90年代，我表哥在一家鞋廠工作，資金周轉不靈，便用實物抵工資，拿回十幾箱鞋。那鞋是一種女式布藝涼鞋，白底黑花，年輕的姑娘穿著略嫌老氣，老年人穿著又嫌不耐臟。表哥家住農村，街坊都需要做農活，沒人愿意要。最后大媽只得分給親戚，所有人一起幫著賣，只要收回成本就行。

那陣子，只要家有親戚在工廠工作的，大都幫著買過和賣過東西，比如毛巾、床單、收音機，大多是日用品。工廠生產的大量不被市場需要的產品只能回到工人手里。食品類的倒好一些，只要不是太難吃，總能解決掉。

后來來了下崗倒閉潮流，跟不上時代的產品迅速被淘汰，表哥工作沒了。大家哀戚之下也早就發現了苗頭——本來也接不到訂單，產品自己親戚都嫌棄。像那種笨重的收音機，誰還需要呢？到偏遠地區或許能賣出去，娃哈哈的宗慶后就曾坐著綠皮車從浙江到湖南去賣電扇，人和電扇都擠在廁所里。但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成為宗慶后。

這讓我想到一個朋友，他最近每天在朋友圈求轉發各種文章。他們報社大力發展新媒體業務，給職工布置了考核任務，每月要求幾篇文章閱讀量過幾千，幾篇文章閱讀量過萬。他過萬的任務好幾個月沒完成了。朋友特意叮囑，大家一定要打開一下再關閉，能點個贊更好了。攤派的任務繁重，只能依靠親戚朋友了，這就跟當年幫表哥賣鞋一樣。朋友說得慘兮兮的：“績效工資做一個版50元錢，一旦發現錯別字扣500元。有時候一個月下來，還得倒賠單位一點兒錢呢。”

如今信息過剩，許多信息生產者夢想做出爆款，事實上，獲得利益的只有前百分之幾的大號，大部分內容都不被大家需要。怎么辦呢？除了硬性考核KPI，也有公司花錢刷流量。我媽的老姐妹群里最近流行一種賺錢方式——看新聞賺錢：在某些App上閱讀并轉發文章是可以賺到幾毛或幾分錢的，通過“收徒”的方式拉人注冊，發展下線會有額外獎勵。反正老年人退休在家有的是時間，一毛錢也不嫌少，比撿塑料瓶賣廢品劃算。

時代變了，卻也有些事情沒變，總有生產過剩。生產信息的人在千方百計爭奪有限的注意力，人人焦慮，不管通過哪種方式，有了流量，才可以去跟投資人和廣告商展示“形勢喜人”。

可是，如果沒有真實的數據支撐總是難以為繼。有個新媒體的朋友說，自己公司的App燒了太多錢，如今要停掉了。這樣也好，反正輸送一些垃圾也沒啥意義，還凈擾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