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就是負擔

□林夕

“擁有就是負擔。”這句話，出自金庸。我想是非常有道理的。語調嚴肅，但旅行的時候掛在口邊也是好的，可以省錢省事省時。

旅游時的購買欲特別旺盛，但十居其九都是無謂的東西。連擁有一只表，都需要找地方放，其他比手表更占用空間的龐然大物，累積下來便需要付出寸金尺土的代價，可能比這些身外物的成本更高。

我曾經跟隨潮流，追買Swatch 的手表，當時還貪婪到認為有可炒之道，什么紀念限量版本，會得升值。結果那一兩年內竟然擁有了接近兩百只，你知道，如今手機已代替了手表，換句話說，手表已失去了實用價值，成為品味展覽的藝術品，或是時裝的一部分，即是可有可無。假如人一生每天都堅持戴表，兩百只輪流戴，每只又可以戴多少次呢?怪不得李嘉誠永遠只戴一只日本平價表，一定早已看透這個道理。

Swatch 把手表潮流化，成為時裝一樣，鼓勵你不斷轉款，現在輪到手機。眼見身邊人幾個月換一次手機，除了增加了一些無謂功能之外，也是把手機時裝化，讓你換換換，最終只是電話一個。我不知道那些trade in 了的舊機往何處去，但我們有沒有想過，這些非必要的所謂實物消費品，其實消耗了多少地球的資源，廣告的力量，令我們情不自禁，擁有大量非必要品，成為蠶食地球的幫兇。

不得不提我外行的時裝。我開始不明白一個人為什么要擁有那么多衣服，就為了無中生有的潮流，讓我們要追上去。每年都有高人預告，今年流行金色。天，為什么會是金色，而不是白色紅色橙色黃色?又為什么我們穿衣服要聽從這些比《達·芬奇密碼》更吊詭的潮流而讓自己改頭換面真的金金金，然后過一年便又棄暗投明，再買另外一批，讓衣柜增加負擔。

念及一個和尚，一生只穿相同款色袈裟，何其莊嚴，沒有人會覺得他落伍，為什么今年不改改袋口的大小，你便會明白，我們在廣告的魔力下，變成潮流的羔羊。

無辜被稱為過時的二手衫，救世軍大抵也接收不了那么多，更何況每個人的衣柜也放著一批沒有捐出去的，但今生今世都不會再穿的過氣時裝。當中包含了耗用地球耕地的棉花。若非穿得如此奢侈，那些地本來可以用來生產食物，讓挨餓的饑民多一個生機。

那么，有時擁有何止是負擔，甚至是罪惡。可惜的是，無謂的消費不斷推動著經濟的巨輪，內消外銷，支持著每個國家的生存。中國的經濟強勁勢頭，除了外銷、投資，接下來亦得靠內部消費去推動，情況跟香港一樣。

寫到這里，我亦覺得上述反省知易行難。我自己都是有份蠶食地球資源的奴隸，又不是藝人，有權選擇天天穿同一件衫，不怕人嘲笑。但你我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