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議口頭禪

池建海 尤興艷 張依玲

摘? 要：口頭禪是個性化的言語，是個人言語習慣、思考方式、情感宣泄的再現，既是一種言語行為，同時也是這種行為直接產生的結果。通過分析口頭禪的特點、類型、價值與缺點，以發掘口頭禪特有的語用價值。

關鍵詞：口頭禪;個人言語;實際意義;語用價值

作者簡介：池建海（1983-），漢，山西朔州人，碩士研究生，四川工商學院教育學院講師，研究方向：現代漢語、語言教學。

[中圖分類號]：H0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0--02

個性化的言語往往可以彰顯個人獨特的氣質和言語魅力，其中最具識別性的莫過于口頭禪。“然后”“那”“那個”“是吧”“對”“嗯”“啊”“一個”“不知道”“傻×”等等，生活中各種各樣的口頭禪數不勝數。羅西在《中國最流行的口頭禪》一文中列舉了一些明星的口頭禪，并分析了這些口頭禪背后所蘊含的心理暗示[1]。鑒于口頭禪的特殊性，本文嘗試從多個角度進行解析。

一、口頭禪的含義與來源

“口頭禪”由“口頭”和“禪”組成，前者較好理解，與“說話”有關，而“禪”是什么呢？“禪”與禪宗有關。《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對“口頭禪”一詞的注解如下：“原指有的禪宗和尚只空談禪理而不實行，也指借用禪宗常用語作為談話的點綴。今指經常掛在口頭的詞句。”[2]《辭源》（修訂本）對“口頭禪”的注解為：“本佛教語，指不能領會禪理，只是襲用禪宗和尚的常用語作為談話的點綴。后來指說話時經常掛在嘴上但并無多大實際意義的詞句。”[3]

《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與《辭源》（修訂版）的注解中有以下共同點：①“禪”與禪宗和尚、禪語有關;②經常掛在口頭上，即使用頻率較高;③語法單位為詞或句。二者的不同點在于口頭禪是否“無多大實際意義”？前者并未直接否定，而后者給出了明確答案，這恰恰反映出這個不同點是值得商榷的。

北大語料庫顯示，口頭禪一詞最早出現在明·洪應明的《菜根譚》中，如例1所示：

例1：居官不愛子民，如衣冠盜。講學不尚躬行，如[口頭禪]。立業不思種德。如眼前花。

事實上，口頭禪一詞最早可以追溯到宋·王楙的《臨終詩》，如例2所示：

例2：平生不學口頭禪，腳踏實地性虛天。臨旭不用求纏裹，趁著帆風便上船。

例2被收錄于《辭源》（修訂版）“口頭禪”詞條中。

口頭禪現在的意義與最初的意義有所不同，其產生方式未發生實質性改變，仍舊是直接模仿或根據個人、語境需要進行更改或創造;但其外延明顯變寬了，由最初的單一的禪宗禪語演變為現今的無所不包，如“然后”（連詞）、“那個”（代詞）、“嗯”（嘆詞）、“他媽的”（臟話類）、“買它”（網絡流行語）、“哎呦，不錯喲”（明星口頭禪）等等，禪宗禪語反而很少見了。

從口頭禪的含義、來源和意義演變來看，口頭禪既是一種言語行為，同時也是這種行為直接產生的結果，而且是個人言語習慣、思考方式、情感宣泄不可忽略的部分。

二、口頭禪的類型

任何語言材料都有可能成為口頭禪的來源，因此口頭禪的類型也較為多樣，這就有必要對其進行梳理。

（一）根據語法單位分類

根據四級語法單位的層次，結合常見口頭禪的表現情況，可以分為“詞”“短語”和“句子”。常見的詞有“郁悶”“變態”“然后”“那個”等;常見的短語有“我靠”“我暈”“他媽的”等;常見的句子有“Oh mg god，買它！”“Oh mg lady gaga！”“也是沒誰了！”等。鑒于說話者在表達時往往帶有特定的語氣和語調，上述詞語單用時可看作句子，如“變態！”“我靠！”等。

（二）根據說話者的態度分類

根據說話者對聽話者或相關事務的態度，結合詞語的感情色彩，可以分為“肯定性”“中性”“否定性”三種口頭禪。常見的肯定性口頭禪如“好”“很好”“很棒”“挺好的”“對”;常見的中性口頭禪如“是的”“是吧”;常見的否定性口頭禪如“笨”“真笨”“笨蛋”。

（三）根據口頭禪的語用功能分類

根據說話者對口頭禪的使用情況來看，口頭禪往往被賦予了一定的語用功能。①標明語句層次：說話者從自身的邏輯出發，采用若干口頭禪標明語句層次，從而增強語段的邏輯性，方便聽話者了解其意圖。諸如“對”“然后”“但是”“怎么說呢”等。②指代事物或強調：說話者借助代詞“這”“這個”“這么”“那”“那個”“那么”進行指代或強調。③征詢聽話者意見：說話者往往需要根據聽話者的表情或反饋情況調整話題內容、語氣等，因而需要借助諸如“對”“是吧”“是不是”“對不對”“你呢”之類的口頭禪征詢聽話者的意見。④宣泄個人情感：口頭禪常被用來宣泄個人情感，其中最為典型的就是臟話類口頭禪。

上述四種用法恰恰說明口頭禪并不是“無多大實際意義”，雖然其語義被弱化了，但是其語用價值卻得到了加強。

三、口頭禪的特點

（一）無意性強

口頭禪的習得和使用呈現出由有意轉變為無意的過程。模仿之初，具有明顯的有意性，即故意為之，說話者往往在盡可能多的場合練習和使用各種口頭禪，并觀察、體驗其話語效果;待口頭禪融入說話者的言語習慣后，便具有較強的無意性，此時口頭禪已是說話者的無意識言語行為。除非說話者刻意為之，否則很難對其感知、調節和控制。事實上，說話者往往忽略自身的口頭禪，而對他人的口頭禪關注較多，這恰恰是口頭禪無意識強的突出表現。

（二）普遍性與個別性

口頭禪充斥于日常的交流中，毫不夸張地說，幾乎人人都有口頭禪。當下，人們對口頭禪的使用和依賴已經到了令人吃驚的程度，這也證明了口頭禪的普遍性。口頭禪依托于語言，同語言的社會變體一樣，口頭禪也存在變體，即人人都說口頭禪，但每個人的口頭禪又有所區別。這正是口頭禪的個別性，其與說話者的階層、職業、年齡、地域、性別、性格等因素有關。一方面不同的口頭禪可以彰顯自我個性，另一方面可以宣泄個人情感，表達個人的喜怒哀樂。說話者往往選擇符合自身特點的口頭禪。

年輕女性或幼兒往往用代詞“人家”轉稱自己，男性極少這樣使用，這是性別和年齡造成的口頭禪選擇差異。“搞掂”多用于說粵方言的人群中，而“搞定”恰恰流行于操其他方言或普通話的人群中;東北人喜歡用“整”，南方人喜歡用“搞”，其他地方的人喜歡用“弄”，這是方言和地域造成的口頭禪選擇差異。性格直率或暴躁的人，往往使用臟話類口頭禪，而性格溫和的人卻極少使用，同時女性比男性更少使用這類口頭禪。

（三）簡短性

同口語具有簡短性的特點一致，口頭禪也具有此特點。口頭禪需要短小、精悍，因此長度不可能太長。“暈”“爽”“對”等只有一個音節，“我暈”“坑爹”“然后”等為兩個音節，“他媽的”“是不是”等為三個音節，“真的假的”“可能是吧”等為四個音節，“Oh mg god，買它！”“哎呦，不錯喲”等為五個音節。與音節較少的口頭禪相比，音節較多的在數量上不占價值，這就說明口頭禪的音節越少越容易被使用和傳播。

除上述特點外，口頭禪還有復現率高的特點，即在說話者的語段中重復出現的概率較高。

四、口頭禪的價值與缺點

（一）口頭禪的價值

1.有助于成功表達

個人語言習慣的形成或改變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而是個人言語行為日積月累的結果。口頭禪具有幫助說話者成功表達的功能，尤其在起句、過渡、停頓、銜接等方面，代表性詞語如“然后”“那個”“對”等，如將這些詞語提前刪除，說話者一時之間反而無法組織語言，或喪失表達的層次性。

2.爭取思考時間

在口語表達中，說話者常用的口頭禪重復出現的概率較高，這是由于說話者在即興表達時必須綜合考慮話題內容、聽話者、語境等因素。這時，說話者需要足夠的時間思考、選擇合適的語句，而口頭禪則可以幫助說話者爭取思考的時間，如“怎么說呢？”“那個”等。“這種信息復制表現為單個語義信息在相同語境中多次重復，以滿足宿主因話語延緩造成的交際中斷。”[4]

3.增強話語力度

借助口頭禪，說話者可以在表明態度的同時，增強話語力度。在電影《智取威虎山》（張涵予版）中，“胡彪”陳述了自己投奔威虎山原因，在這個語段中先后出現了一次“媽了巴子的”、兩次“他媽”。這些口頭禪既表達了對聯絡官欒平的不屑和厭惡，又增加了自己話語的力度和可信性，可謂一舉兩得。例句如下：

例3：都是那個姓欒的聯絡官，偷了我們許大當家的先遣圖，他媽了巴子的嫁禍于我。

例4：您猜他怎么說？他說回去他媽是死路一條。

例5：可姓欒的這小子這句話倒提醒了我，回去他媽是找死。

（二）口頭禪的缺點

1言語連貫性下降

在聽話者看來，原本完整的意思在混入各種口頭禪之后變得支離破碎，反而令人難以理解。此外，大量重復出現的口頭禪會引起聽話者的格外注意及聽感不適。

2.說話者的好感度或權威性降低

由于口頭禪具有較強的無意性，說話者往往在不經意間說出臟話，這會令說話者獲得的好感度或權威性大打折扣。上述缺點說明口頭禪確實對交際造成了影響。

3.導致生命危險

無意間說出的口頭禪竟然會導致生命危險！這是不是太過于聳人聽聞呢？但是這是真實的故事。生活中原本毫無交集的路人，往往因為一句口頭禪而大打出手。騰訊網曾經報道過這樣一則新聞《幾名男子因隨口一句臟話引發群毆 結果悲劇》，故事大意為司機方某按了幾下喇叭提醒對方注意車輛，結果對方脫口而出來了一句“傻×按喇叭”，隨后雙方由言語沖出發展為推搡，由推搡升級為肢體沖突，直至最后演變成群毆，多人受傷。當然這種故事往往被用在茶余飯后消遣，但是卻說明了口頭禪的危害，并提醒我們改變說口頭禪的語言習慣。

五、結語

口頭禪因其類型眾多、來源豐富、心理暗示作用各異、覆蓋人群極廣、使用時間較長、較難控制和調節而備受關注，實則是個人言語的標志。本文從口頭禪的含義和來源出發，分析了口頭禪的類型、特點、價值和缺點，在綜合分析口頭禪的基礎上，發現其特有的語用價值，進而正確認識口頭禪。以上分析僅為粗淺認識，希望本文能為口頭禪的分析帶來幫助。

參考文獻：

[1]羅西.中國最流行的口頭禪[J].才智，2007（12）：26.

[2]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第5版）[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785.

[3]廣東、廣西、湖南、河南辭源修訂組、商務印書館編輯部.辭源（修訂版）[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8：457.

[4]黃躍進.口頭禪的語言模因解讀[J].重慶交通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5（5）：135-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