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全書·婦人規》論治月經病組方配伍特點及學術思想研究

錢旭武 姜雨辰 趙琦 蔣嬰

[摘要] 目的 系統整理《景岳全書·婦人規》“經脈類”中治療月經病的內服方劑，探究張景岳治療月經病的學術思想。 方法 以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出版的《景岳全書·婦人規》為檢索源，將符合納入標準的方劑進行整理和信息提取，并對藥物和方劑進行頻數分析;借助SPSS Statistic 23.0、SPSS Modeler 14.1軟件分別對高頻藥物進行聚類分析、關聯分析。 結果 最終得到方劑97首，所屬補陣最多;共得到100味中藥，其中所使用的高頻藥物有當歸、甘草、熟地等。經聚類分析得到5個核心藥物組，分別為人參、甘草;川芎、芍藥;牡丹皮、澤瀉;柴胡、陳皮;山藥、山茱萸。通過關聯分析共得到4個關聯性較強的藥物組合，分別為甘草與人參、當歸與甘草、當歸與芍藥、當歸與熟地。根據Apriori關聯分析模型得到8對具有潛在關聯規則的中藥，分別為甘草與人參、甘草與白術、熟地與山藥、當歸與川芎、甘草與柴胡、山藥與山茱萸、熟地與山茱萸、甘草與干姜。 結論 數據挖掘結果顯示，張景岳治療月經病時重視益氣養血，尤重健脾補腎，同時扶正不忘驅邪，注重溫補但不廢清瀉。數據挖掘結果與傳統理論相吻合，合理有效。

[關鍵詞] 月經病;《景岳全書·婦人規》;聚類分析;關聯法則;數據挖掘

[中圖分類號] R271.11? ? ? ? ? [文獻標識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3-7210（2020）09（c）-0138-05

Research on the formula features and academic thoughts of Jingyue Quanshu·Furen Gui for treating menopathy diseases

QIAN Xuwu1? ?JIANG Yuchen1? ?ZHAO Qi2? ?JIANG Ying2

1.Colleg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Zhejiang Pharmaceutical College， Zhejiang Province， Ningbo? ?315503， China; 2.Department of Gynecology， Ningbo Hospital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Zhejiang Province， Ningbo? ?315503， China

[Abstract] Objective To systemically sort out the prescriptions for the treatment of menopathy diseases in “Jingmai Lei” in the Jingyue Quanshu·Furen Gui， and to explore his academic thoughts. Methods Taking the book of Jingyue Quanshu·Furen Gui published by China Medical Science Press as the retrieval source， the formulas that met the inclusion criteria were used for frequency analysis. The software of SPSS Statistic 23.0 and SPSS Modeler 14.1 were used for cluster analysis and association analysis of the high frequency drugs. Results Finally， 97 prescriptions were obtained， of which， the tonifying array was the most. A total of 100 Chinese herbs were obtained， among which， the high frequency drugs included Radix Angelicae Sinensis， Radix Glycyrrhizae， Radix Rehmanniae Preparata， and so on. Five core drug groups were obtained by cluster analysis， which were Radix Ginseng and Radix Glycyrrhizae， Rhizoma Ligustici Chuanxiong and Chinese peony， Cortex Moutan Radicis and Rhizoma Alismatis， Radix Bupleuri and Pericarpium Citri Reticulatae， Rhizoma Dioscoreae and Fructus Corni. Through correlation analysis， four drug combinations with strong correlation were obtained， which were Radix Glycyrrhizae and Radix Ginseng， Radix Angelicae Sinensis and Radix Glycyrrhizae， Radix Angelicae Sinensis and Chinese peony， Radix Angelicae Sinensis and Radix Rehmanniae Preparata. According to Apriori correlation analysis model， eight group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with potential association rules， which were Radix Glycyrrhizae and Radix Ginseng， Radix Glycyrrhizae and Rhizoma Atractylodis Macrocephalae， Radix Rehmanniae Preparata and Rhizoma Dioscoreae， Radix Angelicae Sinensis and Rhizoma Ligustici Chuanxion， Radix Glycyrrhizae and Radix Bupleuri， Rhizoma Dioscoreae and Fructus Corni， Radix Rehmanniae Preparata and Fructus Corni， Radix Glycyrrhizae and Rhizoma Zingiberis. Conclusion The results of data mining show that Zhang Jingyue is good at replenishing qi and nourishing blood， especially in invigorating spleen and tonifying kidney， and strengthening vital qi and eliminating pathogen in the same time， and paying attention in warming up but not eliminating heat. The result of data mining is consistent with the traditional theory， which is reasonable and effective.

[Key words] Menopathy disease; Jingyue Quanshu·Furen Gui; Cluster analysis; Association law; Data mining

張介賓，字會卿（又作惠卿），號景岳，是明朝著名的中醫學家[1]。他勤求古訓，博采眾長，在前人理論之上，結合自身的臨證體會，形成了一套系統完備、特色精煉的醫學理論體系，為后人留下寶貴財富。張景岳晚年所著的《景岳全書》集中反映了他一生的學術理念，其中《景岳全書·婦人規》[2]是張景岳突破前人思想藩籬的婦人專篇，雖非鴻篇巨制，但提綱掣領，要言不繁。國醫大師羅元愷十分推崇《景岳全書·婦人規》[2]，認為其“內容切合實際，足資參考”[3]。張景岳對月經病的辨證施治思路寬廣，見解精湛，擬方最多。他在“經脈類”篇詳細記載了經早、經遲、經亂、經期腹痛、崩漏、經閉等多種月經病，相關方劑共97首，在臨床工作中仍被廣為應用，且效果頗佳。為系統學習并深入剖析先賢名家張景岳治療月經病的寶貴經驗及用藥特色，筆者搜集、整理《景岳全書·婦人規》[2]中“經脈類”所載方劑，運用統計學方法，如頻數分析、關聯分析、聚類分析等，深度挖掘其中所蘊含的學術寶藏，溫故而知新，為當代祖國醫學治療各類月經疾病找尋值得信賴的文獻參考依據。

1 資料與方法

1.1文獻來源

選取中國醫藥科技出版社出版的《景岳全書·婦人規》[2]為參照，以“經脈類”所載方劑（內服）作為分析對象。本套叢書是采用岳峙樓本為底本，以四庫全書為校本整理發行。

1.2 方劑整理

《景岳全書·婦人規》[2]“經脈類”中所附方名常和八陣的方名不一致，因此在方劑整理時將方名錄為兩列，一列為《景岳全書·婦人規》[2]卷中方名，一列為八陣方卷方名。將《景岳全書·婦人規》[2]中涉及的方劑按方劑名稱、八陣分類、藥物組成等匯總錄入Excel表格。對于重復出現的方劑僅錄入1次。

1.3 中藥名稱標準化

根據《中藥學》[4]、《中藥大辭典》[5]給出的中藥名稱進行標準化處理;若《景岳全書·婦人規》[2]“經脈類”所載方劑中出現不常用的藥物名稱可參考《常用中藥名與別名手冊》[6]進行處理。

1.4 炮制方法規范化

為防止對同種藥物不同炮制方法的過分分類計數而造成分析結果偏離實際，因此將炒炭、炒黑處理前后的藥物歸為同類進行統計。若因藥物炮制方法不同使藥物藥性及功效發生變化的按兩種藥物統計，如“熟地黃”和“生地黃”。

1.5 統計學方法

使用Excel 2010將整理所得的方劑名稱、八陣分類、藥物組成等信息建立數據庫，并對數據庫中的中藥字段采用二值量化處理，如果方劑組成中有該藥則在表格種輸入“1”，反之則輸入“0”，借助SPSS Statistic 23.0軟件展開聚類分析;通過使用SPSS Modeler 14.1軟件分析中藥之間相互關聯的程度，通過“類型”和“設為標志”兩個節點進行數據結構化處理。“類型”中，將使用頻數>5的中藥對名義變量“中藥”進行賦值，建立最初的“網絡圖”節點。在將使用頻次≥10的中藥建立關聯相關圖后，創建Apriori關聯分析節點，探究中藥間的關聯和聚類規律。

2 結果

在對《景岳全書·婦人規》[2]“經脈類”中的方劑進行搜集整理后，請2名主治醫師分別獨立對方劑進行篩選和分類，如意見存在分歧，向業內專家請教后做最終定奪。最后，共得到97首方劑，涉及中藥100味，共出現藥次為601次（藥物個數）。

2.1 《景岳全書·婦人規》“經脈類”方劑的八陣方分析

97首八陣方中，補陣使用最多為43首，占總使用次數的44.33%;其次是因陣13首，占12.50%，見表1。張景岳治療月經病大量使用了補陣方，其中補血方14首、補陰方12首、補氣方9首、補陽方3首、氣血雙補方5首。可見，張景岳治月經病尤重對氣血的補益。

2.2 《景岳全書·婦人規》“經脈類”方劑用藥的頻數分析

97首方劑中涉及中藥100味，共出現藥次為601次，對其進行分析，按使用頻率由高到低進行排列，其中有17味中藥的使用頻次≥10次，當歸、甘草、熟地等位居前列。見表2。

2.3 《景岳全書·婦人規》“經脈類”方劑用藥的聚類分析

借助系統聚類的方法對17味使用頻次≥10的中藥進行分析，提取與分析核心藥物。得到5個核心藥物組，分別為：人參、甘草;川芎、芍藥;柴胡、陳皮;丹皮、澤瀉;山藥、山茱萸。見圖1。

2.4 《景岳全書·婦人規》“經脈類”方劑中高頻藥物關聯度

使用SPSS Modeler 14.1軟件進行分析，得到藥物關聯網絡圖，見圖2。圖中節點代表藥物，節點間連線代表藥物間存在關聯，并且關聯頻數越大線條則越粗重。通過對該圖的分析共得到4組強關聯藥物組合：甘草與人參（關聯頻數：29）、當歸與甘草（關聯頻數：26）、當歸與熟地（關聯頻數：26）、當歸與芍藥（關聯頻數：21）。

2.5 藥物使用規則

建立Apriori關聯分析模型，將最低支持度設定為10%，最低置信度設定為80%;探究藥物使用規則時將有效事務數設定為97。在8對具有關聯規則的藥對中，支持度的范圍為10.309%～35.052%，置信度為80.000%～94.118%，提升效率為1.617～4.94倍。以第1條規則為例進行解釋：使用甘草、人參藥對的方劑數目為34個，占所有處方的35.052%。推測在未來的藥物組合中，同時使用甘草與人參的方劑占比為29.897%，并且如果在隨機選擇藥物情況下，同時選擇甘草與人參兩藥配伍使用可以使臨床有效率提高1.723倍，可以說甘草與人參具有潛在的配對關聯。見表3。

3 討論

在《景岳全書·婦人規》[2]“經脈類”中共包含97首方劑，100味中藥。根據張景岳對方劑八陣的劃分特點，筆者將97首方劑進行歸類，發現補陣所占比例最大，這與張景岳認為的經不調“虛者極多，實者極少”一致。此外李雪嬌等[7]在對《婦人規·崩淋經漏不止》中治崩漏方藥進行歸納分析時，同樣得到補陣在八陣方中所占比例最大，與本研究結論一致。本研究通過頻數分析得出張景岳治療月經病經常使用的核心中藥有當歸、熟地、人參等。可以看出景岳治療月經病重在健脾益氣、滋陰養血[8-9]。張景岳認為“女人以血為主，血王則經調而子嗣，身體之盛衰，無不肇端于此”。因此在治療月經病時強調“當以經血為先”，并且他在書中特別說明“月經之本，所重在沖脈，所重在胃氣，所重在心脾生化之源耳”[10]。因此，除了直接滋補精血外，還注重補益健運中焦之氣，使經血化生有源，以無形之氣速生有形之血。由此可見，本研究對藥物頻數分析的結果與張景岳重視健脾養榮、滋陰補血的治療思想符合。

通過對高頻藥物間關聯關系的挖掘發現，關聯性較強的藥物組合是甘草與人參、當歸與甘草、當歸與熟地、當歸與芍藥。其中甘草性味甘溫，能調和諸藥，與人參相配伍，可以加強益氣補中之力。張景岳認為人參“凡諸經之陽氣虛者，非人參不可”，這與他“貴乎陽氣”的學術觀點相一致[11]。與朱丹溪“陽常有余，陰常不足”的觀點不同，張景岳重視人體陽氣[10]，在《傳忠錄·辨丹溪》中提到：“陽盛則精血盛，生氣盛也;陽衰則精血衰，生氣衰也。”本研究的分析結果中人參和甘草的組合關聯頻數最高，與張景岳的思想理論一致。其余3個強關聯藥對均是與當歸的配伍，足以見得當歸在月經病治療中的重要地位。張景岳認為當歸“味甘而重，故專能補血;其氣輕而辛……補中有動”，并被諸多醫家譽為“補血圣藥”。且當歸同時可入肝、心、脾經[12]，張景岳看重這三條經脈在月經病中的地位，認為“心主血、肝藏血、脾統血，故凡傷心、傷脾、傷肝者，均能為經脈之病”[13]。因此在月經病的調治中當歸是不可多得的要藥，然其辛溫香燥之性易耗傷陰血，灼傷脈絡，與甘溫質潤、稟靜順之德的熟地以及斂陰養血、主靜緩急迫的芍藥相配合，可以達到相須為用的目的[14]。《石室秘錄》[15]中闡述了當歸與芍藥合用的效果，認為“芍藥平肝，又能生肝之血，與當歸同用，更有奇功”，當歸與白芍、當歸與熟地這兩個藥對被歷代醫家廣泛應用，據學者調查顯示這兩個藥對在《濟陰綱目》調經方劑中出現頻率分別超過54次和38次[16]，由此可以發現，通過數據挖掘得到的統計學結果與中醫學實際應用的理論可相互佐證。

本研究通過聚類分析最終得到5個核心藥物組合，通過剖析上述藥對的組合，可以窺見張景岳治療月經病的治療思想：扶正與驅邪并行，形體與情志兼顧。張景岳認為月經病“虛者極多”，因此治療以扶正為主，且重在健脾益腎，人參與甘草、山藥與山茱萸藥組合用即體現了并補先后二天的治療思想。相關文獻記載[17]，張景岳在《經脈諸臟病因》中寫道“四臟相移，必歸脾腎”。在《景岳全書》[13]“經不調”篇中張景岳更是直接說明“調經之要貴在補脾胃以資血之源，養腎氣以安血之室”。此外在驅邪方面，張景岳選用藥性柔和的牡丹皮、澤瀉，其中牡丹皮能清泄厥陰、少陽、血分相火，澤瀉能泄腎濁、滲脾濕[18]。《醫方集錦》記載古人用補藥必兼瀉藥，意在使“使邪有出路”，邪去則補藥得力，人參與甘草、山藥與山茱萸藥組相合，一闔一辟，此乃張景岳用藥之玄妙。并且血不利為水，氣不暢亦為水，在調氣活血藥物中加入澤瀉、茯苓等淡滲利濕之品有助氣血運行。此外張景岳治療諸類月經病還時常不忘考慮情志因素。相關文獻記載[10]，張景岳在《婦人規·腎虛經亂》中寫道“凡欲念不遂，沉思積郁，心脾氣結，致傷沖任之源”，柴胡與陳皮藥物組中兩藥合用加強了疏肝解郁之功，此外陳皮兼入脾胃之經，兩藥相互可防肝郁克伐脾土，達到肝脾同調的作用。綜上所述，聚類分析的結果與張景岳治療月經病的理論思想一致。

在預測藥物使用的潛在規則上，本研究運用關聯分析法得到8條藥物關聯規則，其中甘草、人參藥對的支持度位列第1。在苦寒時弊的社會背景下，張介賓提出強調“凡陽氣不充，則生意不廣……凡萬物之生由乎陽”，倡導甘溫滋補，與趙獻可等人形成溫補一派，而在當今社會人們過食生冷、過用空調、過度勞倦、濫用苦寒等損傷人體陽氣[19]。人參、甘草恰能培補升發元氣，在《脾胃論·氣運衰旺圖說》中釋義道：“人參、甘草，乃辛甘發散，以助春夏生長之用也。”而且張景岳認為“善補陰者，必于陽中求陰，則陰得陽升而源泉不竭”。女體屬陰，月經病與“天癸”密切相關，然陰陽互根互濟，“天癸”的來遲，正是由于陽氣生機之未至，“天癸”的去早，亦正由于陽氣生機之早衰，因此經水需得陽氣鼓動則生化有源、運行暢通。因此，我們在臨床治療月經病時，需在滋陰養血的同時重視扶陽養陽，恢復機體陰陽平衡，從而達到祛除疾病的效果。由此可見，預測藥物與臨床實際相吻合。

本文以《景岳全書·婦人規》[2]“經脈類”為文獻挖掘對象，用傳統文獻學習方法搜集整理方藥，結合現代統計學方法如頻數統計、聚類分析、藥物關聯分析等，總結出張景岳治療月經病的慣用單藥、藥對，通過藥物的配伍規律及《景岳全書》的其他篇章及其他婦科著作如《濟陰綱目》等分析推測張景岳治療月經病診治思想及遣方用藥的規律，從而幫助我們從龐雜的古代文獻中找尋規律，更好地繼承和發揚這一寶貴財富，做到援古證今，對中醫藥學術的發展及臨床療效的改善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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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0-0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