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的懺悔

□ 鐘云省

丈母娘八十高齡了。這天她老人家從縣城匆匆忙忙趕到我家，神秘兮兮地說，要交給我正讀小學的女兒一項艱巨的任務。我有些好奇：女兒這么小，能完成什么樣的艱巨任務？

女兒一放學回家，剛丟下書包，就被丈母娘叫到臥室里去了。不久，女兒從臥室里出來，拿著張20元的錢向我炫耀：“爸爸，我賺大錢了！”

“外婆給你的吧？”我問。

“我靠勞力賺來的！”女兒笑道，“不過，爸爸，你得教我懺悔書怎么寫。”

我說：“你小孩子要寫懺悔書干什么？”

女兒說：“還不是為了20塊錢的勞務費？”

“是外婆讓你寫的？”我笑道。

女兒點了點頭：“外婆說這個星期天，她們每個人都要自己寫懺悔書，而且禱告會上，每個人都要一個一個念出來。外婆不會寫也不會念，她讓我?guī)退龑懞茫医趟呈欤@樣就可以‘念’出來！”

丈母娘不會打牌不愛看電視，唯一的愛好是做禮拜，每個星期天都要去教會懺悔一次。以前在鄉(xiāng)下老家的時候，每個星期天她老人家都要走上四五里地同別人一起做禮拜。住在縣城我妻舅家以后，丈母娘就是再困難，再勞頓奔波，也會找機會回鄉(xiāng)下做禮拜。

不過，我懷疑我丈母娘做禮拜也是南郭先生，因為丈母娘是個實實在在的“睜眼瞎”，她老人家根本不認得字，叫她念教義，她能念得了嗎？

女兒還只讀小學五年級，還不知道懺悔書是什么東西，能幫得了丈母娘嗎？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女兒擔此重任，自然有些力不從心。我只好教女兒寫懺悔書，只是不明白丈母娘她老人家要懺悔什么。

“外婆說她老家那棟老房子里進小偷了。雖然家里沒什么重要的東西，但小偷將房子里弄得亂七八糟的。所以外婆咒了小偷，咒小偷不得好死。不過后來外婆覺得小偷也是人，為了些破東西就咒他不得好死是不對的，超過了他應得的懲罰。所以外婆要向上帝懺悔，求得原諒！”

“啊？”我大吃一驚。按我的理解，應該懺悔的是小偷，她老人家有什么好懺悔的？雖然心里不情愿，但我還是教女兒按老人家的意思寫下了懺悔書。

后來，我可憐的丈母娘在我女兒的房間里，和我女兒兩人將短短的懺悔書背了大半夜。害得女兒第二天在課堂上打瞌睡，還受到了老師的批評。不過，幸好丈母娘在上帝他老人家面前完完整整地將懺悔書背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