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冷（外一首）

王瑞

赤日炎炎下

空蕩蕩的村莊

有一種冷

如同荒原古道

遇到趕集回來的鄰家大嫂

她的嘴巴呼出冰窖里的寒氣

每一句都讓我渾身顫栗

“還是不是村里人

為何平時很少回來

與陳世美一樣始亂終棄

與張生一樣忘恩負義”

我無言以對，像靜臥的石磙

撇在雪天的麥場上

故鄉(xiāng)真的好冷

寒在冬日枝頭的鳥巢

寒在雪下冰封的池塘

冷在屋檐垂掛的冰凌

冷在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故鄉(xiāng)太寒太冷

從小發(fā)誓一定走出小村

遠離樹梢上凜冽的北風(fēng)

遠離村外原野上皚皚白雪

遠離哈著熱氣的村頭古井

在城里

生活一年又一年

這一大鍋渾水的暖

把我煮成一只

死了的活青蛙

只有故鄉(xiāng)那些

冷言冷語

飄雪寒風(fēng)

才能讓我打起激靈

將我喚醒

小城的熱

小城的熱

與花草樹木有關(guān)

綠化幾十年

滿城竟找不到一棵老樹

幾千米的長街不見一片樹葉

多少美女烈日下曬丑

小城的熱

與故事多不無關(guān)系

芝麻大的事

都能紅出西瓜的瓤

誰被雙規(guī)，誰偷情，誰酒駕，誰吸毒

不出半日傳遍街頭巷尾

談?wù)撨@些時一個個脖子一伸一縮

青筋暴起

兩眼瞪得比鱉蛋還圓

小城的熱

與喝酒打牌絞在一起

喝酒時亮起高腔劃令猜拳吆五喝六

打牌時光著膀子趿拉拖鞋吞云吐霧

喝酒嘔出一幫鐵桿粉絲

打牌甩出一大堆癡迷情人

小城的熱

廣場舞跳成海浪

小城的熱

一人出頭十人往下拽

直到陷入泥淖不能自拔

小城的熱

一人落水百人往水里按

卻照樣盛開朵朵蓮花

小城沒有山

登不高也看不遠

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話題

讓耳朵結(jié)層層老繭

卻吞噬不了紅碩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