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墨水的上游是湘江（外二首）

法卡山

不要希冀河流僅僅是河流，是流亡的歌

或消逝的愛情。誰能取走祭壇上的

號角與背井離鄉的漁歌？詩人才是湘江

最后的王者與沒落貴族

龐大的疆域有巫楚的離騷與流浪

的扁舟。流亡是詩歌中最古老的

漂木與悲傷的源頭。午夜

邂逅流星與河流上空蕩蕩的孤獨

寺廟瓦頂的露水和月光

有菩薩的悲憫。時光向我述說琴師消散的

夢與遠方——關于河流的誕生與未來

金戈鐵馬的征伐與殺戮，以及洪水滔天

的悲憤與無助。活下來的湘江子民

舉起火把，去祭拜火神

與書院中的儒者，從岣嶁碑上取下象形舞蹈

以石鼓的清風明月，誦讀萬古悲愁

以一杯空闊的蒼茫

咽下史冊上失魂落魄的詩魂

陳皮

仿佛老人，在齲齒的時光中

反芻人生。回憶開始空曠

性溫和，味辛，味苦

打開陳皮般褶皺的光陰

熱淚辛香。荒蕪的人世

如佛陀隱忍不言的咒語

風寒過后，安頓草木和牛羊

生火，煮沸瓦罐里的陳皮

和清貧的炊煙，祛除今生的寒疾

閣樓

陽光透過明瓦，照亮漂浮的塵埃。驚慌失

措的呼吸，像鴉片。殘雪沿著木樓梯疾走

貓的叫聲在春天發芽。抱緊僅有的光陰

以頂針上的血繡花——春天多好

蠶啃噬桑葉，沙沙作響，如心尖的愛情

蠹蟲，潛伏于木樓中，不聲不響地

吹奏萬物速朽的悲傷

而我多想隱身于閣樓上，啃盡典籍中的真理

與疼痛，讓時間靜默于體內

忘掉愛情和遠方，以闊大的虛無作繭自縛

擁抱茫茫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