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忠誠于微光（組詩）

張何之

封面

也不是一刀就能剪斷的，從頭發(fā)流出的夜

疲倦時，你只是一張畫，是自身無限度的復(fù)制

究竟哪一個才是你？究竟哪一個，才更像你

你在圖畫里發(fā)夢，從夢里望著我，擊退我

身處的白日

也不是拔刀就能相見的，就算我赤裸，也

走不進(jìn)流動的河

夜色的平原的身體，一個迷夢，我能跟著你跑多遠(yuǎn)

遠(yuǎn)至童年，遠(yuǎn)至細(xì)小輕盈的一個形象

你看著我，不發(fā)一言，沉默，來自未來的否決

你的前程就在畫里，在看不見的烏黑底色中

時間每一秒的波光粼粼處，黑色的是你的頭發(fā)

是水，生命啜飲時間

蝕

土地上，詞語緩慢而激烈

剩下的只有等待

指尖，十枚眼睛全數(shù)睜開

刻

以刀，以夜

赤手空拳

劃開黃銅的睡眼

叫醒

那伴隨我們的

尚未成為時間的

時間

更多更大的空白，只剩空間

這最大的謎

時間已出走，它丟下你

在荒草間

而晶體，想要重回巖石

礦物，粉末，硅

線條，想要回到樹

回到不靜止

那穿過風(fēng)的手

已變得輕盈，激烈

狂怒

漂泊者

你難道抓不住高山仰頭迎面的飛雪

難道無法進(jìn)入心靈扣擊的深淵寂靜

你的手，一雙飄逸的手

我走你手上的路，走夜路

我從你身上取詞，向你訴說我自己

那空白在我們之間，飄逸的寂靜的

好客的空白

不可思議的夏季之冰

光明正擴(kuò)大

在真正的呼吸到來之前

你雙手偷聽到的

一個詞，以它全部的青綠

更新，繁殖。

跟著它走吧

走入狂亂疾書之夜

走入眼眉傾圮之洪水

走到另一個人

走進(jìn)他的反光里

雪

——給Julie

一場雪，推遲落下

它在忍耐和欲望中積累自身

不可窮盡的語言

來了，來了，鳥一樣輕快

鳥一樣

欲飛

你從遠(yuǎn)方來，從未來的風(fēng)雪中

自雪之初的冷，來到雪之中的燙

這一現(xiàn)，有多大？

我又在會燃燒的孤獨(dú)里了，像夜黑透時

你忘記關(guān)上的

一盞孤燈

船

——給Julie

總有生命在日子上絆倒

你說，掌中停滿了船只

這是秋天，房間里總是無端布滿塵埃

像一樁耐心計劃的死事

你不相信，我們終于能從

信號的血海中殺出一條生路

你只信字，信皮膚

在反復(fù)的觸摸與書寫中

你說古老的夜會來

而我們的船

依舊忠誠于微光

密碼

——給B

我們燒最年輕的發(fā)，最遲的船

雨，踏了兩遍，交談

城市收緊一張遺腹之網(wǎng)，我們輕觸網(wǎng)底

又掉頭，另一種呼吸

把藍(lán)色的信寫進(jìn)夜里，夜又丟了

你坐最快的箭走，剩下房間

鑲住面孔的一次薄熱

又回到午后，詞語斷處如新

你又回到你，帶著今日的

和即將到來的一千次落日

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