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及利亞政黨制度的轉型與發展

王欽玉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北京 102488）

阿爾及利亞政局經常處于高度緊張狀態。從2019年2 月開始，阿國內爆發大規模示威活動。2019 年12月20 日新任總統特本宣誓就職，目前全國政治局勢處于一個關鍵的過渡時期。由于2020 年1 月份以來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圍內的大規模爆發，阿爾及利亞新任總統及阿爾及利亞議會及時宣布阿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國內的政治危機瞬間被按下暫停鍵，其政治局勢似乎進入冷靜期。但是新冠肺炎終將被消滅，屆時阿國內的政治局勢、黨派力量將何去何從是值得我們研究的問題。現有關論文著述，尤其從國家治理和政黨角度研究阿局勢和未來走向仍然較少，而這是決定未來其國家走向的關鍵性因素。

1 阿爾及利亞概況

阿爾及利亞是非洲最大的國家、世界領土面積位居第十。阿爾及利亞的綜合國力在非洲國家中位居前列，其國內生產總值位為非洲第四，其地緣政治較為復雜。同時，阿爾及利亞油氣資源非常豐富，這直接導致了阿爾及利亞成為嚴重依賴油氣的發展中國家之一，占高達GDP25%的產值也間接導致了其復雜的國內外政治環境。目前雖然阿爾及利亞的政治表面上正在穩定過渡，但其背后的深層次政治局勢仍然不容樂觀。2008 年以來，由于石油價格數年來持續低迷，阿一直處于全球化的發展困境中，加劇了利益群體之間的矛盾，造成執政長達二十年的前總統布特弗利卡被迫辭職。全國范圍內掀起了長時間、大范圍的群眾游行示威活動，并伴隨著大規模的罷工運動，對阿爾及利亞國內經濟造成了嚴重的影響。隨著2019 年特本總統的成功當選，阿國內本當復雜的政治局面應當浮現，但目前由于新冠疫情的影響，其國內缺乏以往普遍的政治表達渠道而導致了國內的相對平靜。阿是一個多民族多宗教國家，百分之二十人口屬于柏柏爾人，百分之七十七人口屬于阿拉伯人，全國百分之九十七以上人口信仰伊斯蘭教，目前政府政策仍在加快全國伊斯蘭化和阿拉伯化，尤其是2020 年以來阿爾及利亞與土耳其關系的發展、與摩洛哥關系的惡化等導致其直接面臨更為復雜的地緣政治環境。目前阿境內約有三十個合法政黨，屬于典型的多黨制國家。根據社會危機理論，阿政黨的產生和發展印證了該理論：由于擺脫殖民地困境的需求產生了民族解放陣線，該黨帶領阿人民擺脫了法國殖民，在此之后全國興起發展浪潮，越來越多的政黨建立。在1970 年左右到1990 年代相對穩定時期，全國出現了長期一黨執政多黨存在的情況。1992 年危機以后，阿爾及利亞政權向各黨開放，由于原民族解放陣線政治合法性大幅下降，不得不尋求與其他政黨合作或結盟來應對執政危機。阿政黨類型大致分為三類：民族主義政黨、宗教主義政黨和社會主義政黨，但對其國內政局影響大的政黨總共有七個，分別是民族解放陣線、民族民主聯盟、勞工黨、社會主義力量陣線等，其中長期輪流執政的政黨主要民族解放陣線和民族民主聯盟。在這兩個政黨中，民族解放陣線作為全國第一大黨總體實力較強，此次就職的特本總統屬于該黨。

2 國內外勢力對于政黨政治的干擾

（1）法國殖民對于阿爾及利亞的政治、文化和社會影響是深遠的[1]。法國在阿殖民時間超過130 年，由于法國在當地持續推行法國化，消滅阿原有文化的政策，導致其國內文化幾乎斷層。在擺脫法國統治的基礎上進行的文化復興也大多具有法國色彩。無論是法國文學還是法語，對當地的文化領域都造成了一定矛盾沖突。其中就包括了柏柏爾語和阿拉伯語復興的矛盾，這也是造成了柏柏爾人政黨和阿拉伯-伊斯蘭政黨之間沖突的導火索之一。

（2）美國對于阿經濟政治的全方位影響。由于特朗普極力推動美國國內頁巖油氣開發活動，其對外進口的依存度大大降低，直接減少了阿爾及利亞油氣收入，導致了阿國內石油勢力支持的黨派勢微，同時美國加大對親美政黨的支持，對不服從美國利益的執政集團進行挑戰。從目前看阿爾及利亞是受到“阿拉伯之春”運動影響較少的阿拉伯國家之一[2]，其執政聯盟最基本的政策就是保持國家民族獨立發展，這與美國目前遏制全球化的趨勢是不符合的。

（3）阿國內政黨勢力目前主要是分為阿拉伯-伊斯蘭和柏柏爾，在今年之前主要是由阿拉伯-伊斯蘭執政聯盟執掌阿政權，柏柏爾處在參政地位。但是隨著其進一步伊斯蘭化，提倡阿拉伯文化，柏柏爾人的反抗勢力也日漸強大，目前主要是控制兩大政黨：社會主義力量陣線和爭取文化和民主聯盟，尤其是在“柏柏爾之春”后，柏柏爾族的勢力更加強大。

3 政黨與國內軍方勢力

阿爾及利亞軍事實力位居非洲第二，僅次于埃及。阿軍方對國內政治局勢影響一直保持著較高狀態。吳文程教授曾經在研究英國政黨政治的特點時曾經明確指出：“議會和內閣只是憲政的表象，實際運作的主體是政黨。”但在阿爾及利亞，議會、內閣和政黨只是憲政的表象，而實際運作主體是以軍方為代表的阿精英階層。根據傳統政黨理論，執政黨代表全國大多數人民或優勢利益群體，但在阿爾及利亞卻不符合該理論。由于阿爾及利亞受阿拉伯之春的民主化過程影響較小，威權政治沒有出現斷崖式崩潰，而是傾向于不斷進行改革或民主運動。根據目前該國政黨政治現狀，政黨執政不僅需要多政黨聯合執政以保證執政黨（聯盟）政策在議會的多數票，更需要該國軍方人員的認可和支持，無論是該國哪一個政黨上臺執政，都需要該國軍方的首肯。軍人政治對于一個國家的政黨運動是致命的，如果這種軍方扶植政黨并控制政黨的情況長期延續，政黨自身會喪失政黨職能，降低其存在的合法性。軍人政府國家內的政黨凸顯國家統治功能，將整個國家轉變成為軍事威權國家。但這樣的國家結構十分脆弱，過度扁平化的政黨統治形式會使得政黨缺乏應對危機的能力。在這種危機之中，如果政黨內部缺乏足夠的政黨認同，政黨之間相互斗爭[3]，就會導致無能而使軍方直接干預政權，其結果就是要么政黨領導人下臺，要么軍隊發生動亂。最顯著的例子是1992年大選獲勝的伊斯蘭陣線因軍方不滿而被迫解散。

4 結語

（1）根據目前阿政黨轉型來看，亟待解決的問題就是政黨現代化的問題。種種跡象表明，目前阿國內政黨組織形態仍然處于一種權貴型政黨向大眾型政黨過渡。在其民主化浪潮之前實質上是一群精英或石油階層進行的統治，而隨著阿國內民眾不滿情緒的普遍高漲①，大眾型政黨將獲得更多的民眾支持。同時，在政黨認同的角度上，民族主義政黨的雖在一定人民內部具有高認同度，但從全國局面出發卻不利于凝聚大范圍民眾認同，政黨思想的民粹主義化或民族主義化會加劇全國利益群體的分化，加速政治局勢惡化。因此從組織形態上來看，阿國內政黨必須摒棄已有的種族主義觀點，加強黨內階層認同，營造穩定的黨內政治環境。目前來看，新一屆政府需要避免政治強人的出現。根據阿政黨政治的歷史，政治人物往往在執政后同所在政黨的聯系性降低，出現了一人獨大的局面，進行魅力型統治。但政治強人的政治生命顯然短于政黨存在的生命，而一個政治強人的倒臺往往意味著政黨認同度的削弱或政黨的直接分裂。

（2）阿爾及利亞同其他伊斯蘭國家一樣，需要一種更具包容性的，而不是民族、宗派主義政黨來實現更高的政治合法性。同時，議會需要制定嚴格的政黨法律法規控制政黨的準入門檻和利益表達方式。在基本意義上，該國必須明確黨、政、軍關系。在多黨制下，軍隊無法僅為個別政黨所掌握。目前阿議會從根本上無力對軍隊進行管控，無法制定對于軍隊的有效法律。這些類似于阿爾及利亞的國家仍需要探索究竟哪一種政黨制度符合其基本國情，歐美的所謂普適性的政黨制度是否可以直接照搬？還是另有選擇。同時，中國的崛起也向這些國家提供了新的選擇方向。

從伊斯蘭國家政黨政治發展歷程看，由于國內國際客觀條件的限制，阿爾及利亞等“第三波”之后的伊斯蘭民主國家仍要走向多黨制。要緩解或徹底解決破解這些國家內部的政治混亂，最根本的方式仍然是同國家自身情況相結合，提高政黨組織性，分散地方勢力的權力，提高議會的政治壟斷性，促進國家穩定發展。

注釋

①此前的2月22日，該國爆發大規模抗議活動，反對前總統繼續其第五個任期。但前總統辭職后，民眾仍不滿意，要求把1962年獨立以來的精英統治者“徹底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