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歌（外一首）

劉蕭

我們總會擁有這樣一個早晨，

它包含了所有的

（正如你包含了所有的女孩

那些我遇到過的，夢見過的

甚至尚未存在的）早晨

我們迎著光醒來，在同一張床上

摻著少許殘留的睡意

我會毫無緣由地向你講起

它們其中的一個：

我小的時候老家那邊蓋房子

不論是蓋什么樣的房子

總少不了它們——那些樹

它們在深山被伐倒，用卡車運(yùn)回

碼放在院子里靠墻邊。

那時八歲或者九歲的我

站在一個五月或者六月的晨光中

穿著短袖短褲，看著大人們

把那些樹的皮都剝下，露出

潔白而潮濕的樹干（就像你現(xiàn)在這樣）

然后用長鋸從中剖開。

地上鋪滿一層厚厚的鋸末，像雪

純潔的香氣驚醒角落里沉睡的蝴蝶。

他們汗衫濕透，晶瑩的汗珠

從他們光著的膀子上滴落

木材會被刨光，按長短、厚薄、寬窄

截成各式各樣的尺寸，最后變成

房梁，椽柱，桌椅和門窗

還有一些其余的小家具。

一股隱秘難言的悸動從我身上涌起

當(dāng)我看見那一雙雙大手

揮舞著錘子，和著起伏的號子

將一枚枚銀色閃光的釘子

釘入木材們光滑無瑕的軀體。

在一陣難以抑制的暈眩中

我仿佛看見，我們躺在晨光里

而一把無限溫柔的錘子

正一下，一下，一下

將我們釘入這個世界。

星星的遺囑

黑洞已經(jīng)在召喚我

由虛無所構(gòu)成的軌道開始崩潰

核心之彩蛋向我低語：

那便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力的終結(jié)，一切光的墓地

再給它們最后一個黃昏：

陸地，水域

進(jìn)化中的生命，

正在萌芽的語言，

和即將誕生的諸神，

這一切都將結(jié)束。

黃金時代尚未開始，

黑鐵時代也不會到來。

不要試圖辨認(rèn)

在發(fā)光之前，我將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