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是如此不配（外一首）

湯文

飛鳥配得上天空

游魚配得上江河

綠葉配得上陽光

哪怕一截敗倒的朽木

也配得上肅殺的荒原

而我，是如此不配

卵石配得上溪流，昆蟲配得上草葉

席編的籮筐，配得上成熟的谷粒

泥制的瓦罐，配得上馨香的奶水

正如低矮的石屋，配得上奧秘的光

陰；

啞巴無言的懺悔，才配得上神的殿堂

而我……是如此不配

不配成為禰的器皿

不配禰白白賜下的恩典

不配禰用十字架上的死

給予我永遠(yuǎn)的救贖

給伊蕾姐

你是用漢語歌唱的夜鶯。

世界，必須安靜下來

必須深入帝俄的年代

從希施金的畫框里：

從那被積雪壓彎的松枝下

我，才能聽懂你的歌聲......

像所有倔強的女性：

你不屬于任何人

而市儈們的眼里，

你是令人不安的針刺

叛逆的板斧、一記響亮的耳光

生而為人，多么不幸！

你卻偏偏承襲了：鳥類的習(xí)性

——不！是天鵝

——黑色的，驕傲的，潔癖的天鵝

所以在世俗的生活里，哪怕好友歡聚

你也向來厭惡：粗暴的煙火

席間過度的酒肉

你天生與這個腦滿腸肥

大腹便便的世界格格不入

你只喜歡簡單 節(jié)制 好看的素食

正如你的詩句

你的視野里只有自由的天空、愛情

和上升的暖流

——這是天性的你無法拒絕

迫切的宿命：

如同你漂泊遷徙了一生

死都要擇一方凈土（冰島）；

死都不屑——那所謂生你養(yǎng)你

早被玷污的土地……

后記：2018年7月13日，城市浸泡在淫雨中，

下沉的水霧因悲哀變得粘稠、可感，整整一天，

人都覺得壓抑、呼吸困難……傍晚時候，陪

父母晚飯后，我驅(qū)車回工作室，車子背西而行，

我從后視鏡里看到夕陽正穿透烏云投射出一

道道金色的夕光，這反而讓我前方翻卷洶涌的

烏云壓得更低更黑。莫名中我感到要發(fā)生什么，

像領(lǐng)會了一種異象……

4 個小時以后，我蜷縮在沙發(fā)上打開微信，噩

耗襲來：從遙遠(yuǎn)的冰島——伊蕾姐走了……

上一年的洪水尚未褪去，放出的鴿子杳無音

信，只有悲哀在持續(xù)：一浪高過一浪……間隔

一年之后同樣的一天：死神的鼻息再次俯下身來……

我能在同一個日子接納兩個人（一位圣徒一位詩人）的死亡嗎?

我能用同一塊骨頭去承受第二次重創(chuàng)嗎……